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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上帝和達爾文擦肩而過──讀Charles Foster《當上帝遇見達爾文》

林書帆
・2013/07/10 ・4522字 ・閱讀時間約 9 分鐘 ・SR值 563 ・九年級

文 / 林書帆

達爾文演化論和基督教教義之間的衝突,在大多數人(包括我)的印象中可能都是從《物種源始》出版後開始的,但跟二十世紀初基要主義(fundamentalism)興起後的衝突比較起來,之前的論戰似乎又平和的多。基要主義的宗旨是堅持由字面理解聖經,基要主義者的爭執聚焦在義務教育的內容是否應包括演化論,他們一開始的目標是將達爾文學說徹底趕出學校,而且也取得某種程度的成功,但到了1960年代,事態的發展對基要主義創世論越來越不利,於是他們退而求其次,試圖將創世論包裝成一種科學,以取得和演化論同等的地位。[1]查爾斯.佛斯特(Charles Foster)在《當上帝遇見達爾文》中就做了這樣的嘗試。

《當上帝遇見達爾文》的封面文案發下豪語,說它可以為演化論和創世論數世紀以來的辯論「畫下句點」,但很遺憾的,讀完這本書之後,我覺得這廣告大概只能騙到此前對這個領域完全沒涉獵的人,而作者想要調和的兩邊極端份子恐怕也很難感到滿意。就像作者說的,我們很難確知韋伯福斯主教和赫胥黎那場著名的牛津辯論的實際情況,搞不好敵對雙方在會後還一起去吃晚餐。「上帝遇見達爾文」有很多種可能的情況,他們可能相談甚歡、話不投機,或根本只是擦肩而過,以為這種思考真會有「句點」,就跟以為能在五分鐘內證明達爾文是錯的一樣誇大不實。

這本書的英文原名是The Selfless Gene: Living with God and Darwin Charles,這個非常情緒化的主標題「無私的基因」,顯然是來自對道金斯(Richard Dawkins)《自私的基因》(The Selfish Gene)的反彈[2]。為什麼說情緒化,因為書中不僅對生物的利他行為論證薄弱,也沒多少和「基因」真正相關的內容。書中許多攻擊道金斯的段落,主要的批評集中在道金斯對宗教的態度,以及他的自私基因理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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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斯特自言,他「乃因憂憤而寫此書」[3],但僅從《自私的基因》一書來看,我實在搞不懂他有什麼好憂憤的。

佛斯特對道金斯的批判大致有以下幾點:認為天擇/達爾文演化論及自私的基因是自然界的唯一「真理」(佛斯特對創世論者也有相同的批判)。宇宙的奧秘很難用單一理論解釋,這點我是同意的。Aldo Leopold很早就說過:「倘使我們洞悉關於雁的一切,那麼,這個世界將變得多麼無趣!」不過,有必要特別撻伐這一點嗎?誰沒有自己的信念呢?

除此之外,《自私的基因》中我覺得最迷人的概念「瀰」(meme,文化基因),因為「沒有證據證明它存在」而被佛斯特斥為「偽科學」[4],妙的是,佛斯特也許是為了把創世論跟科學連結在一起,花了很大力氣探討「有沒有證據?」這回事,問題是我怎麼看,都覺得他最在意的其實是他自己的奇檬子(日文,感覺之意),而這反而造成了許多矛盾。比如他批評說基因自私是「擬人論和荒唐的神人同性論」,可在講到孔雀尾巴的時候,他提到或許「有另外一種力量和天擇同時在發生作用:……一種因為美的本身而欣賞美的力量。」或許長尾基因有「荒謬和唯美的渴望」[5],這難道不是擬人論?他又舉了一個士兵營救同袍的例子,這個士兵如果沒有因此犧牲可能會得到勳章或名聲,但因為他救人時(可能)根本沒想到會有這些好處,所以可以說這是真正的利他行為。問題是,道金斯一開始就明言他不想討論動機心理學:「我的定義只是單就行為所產生的效應而下的。這種效應是否會提升或降低假設中『利他者』或『受惠者』的生存條件?這才是我想討論的主旨。」[6]所以佛斯特恐怕是在打稻草人。說到底,關於利他行為,他唯一舉出比較有說服力的例子就只有人類,而道金斯也說了「人們的生活方式受文化的影響,遠過於基因。」[7]因此拿人類當反證,我是覺得效力很有限。佛斯特說:「一個人在自然界所看到的是什麼,大半得看他是透過什麼樣的鏡頭來看。如果在看的時候只期望看到自私自利,那麼便會看到自私自利。因而一個人可以而且會解釋顯然的無私為自私。」[8]考慮到論證的合理及紮實程度,我認為所謂「顯然的無私」,不過也只是佛斯特透過他自己的鏡頭看到的東西罷了。再說,以奇檬子的角度而言,在自私基因的前提下提出利他的可能,不是比一開始就說基因是無私的還要動人嗎?

佛斯特的另一個矛盾,就是他宣稱要「殺死隱喻並剝其皮」[9],問題是整本書的比喻可多了,通常最有趣的部分也是這些比喻。而且最後他也沒告訴我們到底要如何殺死隱喻,大概要把我們的語言變成0與1才有可能吧。為什麼佛斯特要做這種自相矛盾的宣示?可能一方面是道金斯的理論讓他難以接受,一方面卻又折服於他的文字才華反彈出來的心態,又或者是創世論者汲汲於表現出所謂正統科學家的樣子,才刻意貶低被認為是文學語言的比喻修辭?巧的是,目前世界最大的科學協會美國化學協會(American Chemical Society)今年的年會中有一場關於科學傳播的演講,許多講者都認為,譬喻雖然有誤解的危險,但對科學傳播來說仍是「必要之惡」[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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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我內心的某個角落會懷疑,到底有沒有必要一一反駁那些厭惡自然界中捕食現象(像「耗損」和「殺戮」之類,我認為已經是人類主觀的用詞了)的人,即使這樣的厭惡再不合理,畢竟還是以同情心為出發點,這世界的惡意已經夠多了不是嗎?只要這些人沒有拔掉肉食動物的牙齒,殺光所有螳螂、蜘蛛和寄生蜂,是不是將這些論調視為純粹善意的發揮就好呢?

關於自然的腥牙血爪,安妮.迪勒(Annie Dillard的)《現世》及《汀克溪畔的朝聖者》著墨甚多,但我讀她的作品時,並沒有讀《當上帝遇見達爾文》那種強烈不對盤的感覺,一個可能的原因是迪勒的文字太美(《當》在這方面的遠遠不及,我不確定該怪譯者還是作者本人),另一個可能是,迪勒在行文中給人的感覺,並沒有試圖將人類的道德觀套用到其他生物身上。但佛斯特無法接受天擇的理由,竟然是因為如此一來「享受一次在林間的散步,便像看一場砍殺電影或一篇極端性虐待狂的文章一樣不道德。」[11]先撇開看砍殺電影和性虐待文章哪裡不道德這個大問題,為什麼造就自然界現況的力量非得是無私,才能「帶著教人識別鳥兒的書在鄉下地方愉快的散步」[12]?自然萬物又不是為了讓你心情好而存在的。所以我才說,說穿了他在乎的只是自己的「感覺」[13]。

或許我對這本書之所以有那麼多意見,是因為佛斯特讓我奇檬子不好,就像道金斯讓他奇檬子不好一樣。因為我就是被自私的基因理論說服,又會在野外看砍殺電影的人。我一向覺得人不可能完全沒有立場,宣稱自己發言中立的人是不可信的。我跟佛斯特在立場上最大的不同點,就是我傾向認為自然界整體是非道德的。我承認人類社會的運作不能排除道德,但如同世上千萬種生物皆有不同的生理構造,我認為應把道德視為人這種生物獨有的特徵,利爪對羚羊沒用,道德對其他生物的生存也沒有助益。將所有生物置於同一個人類的道德標準之下,就跟指責無尾鳳蝶不會像八重山紫蛺蝶一樣護卵,所以是失職的母親一樣可笑。義大利醫生Cesare Lombroso認為食蟲植物捕食蒼蠅也是一種犯罪行為[14],將人類的道德標準套用到其他生物身上,很容易得出這種荒謬的結論。難道沖繩小灰蝶會對棋石小灰蝶說,你們吃蚜蟲真是太殘忍了,應該跟我們一樣吃素?

美國知名建築師Frank Lloyd Wright曾說:「我信仰上帝,只是我稱之為大自然。」[15]我相信有野地經驗的人,或多或少都會跟道金斯一樣,覺得自己是「充滿宗教情感的非信徒」[16],我很能理解人在面對自然不可解的神秘時,會尋求宗教上的解釋,只是這神一定要是基督教的神嗎?對我而言,琉璃蛺蝶、斜紋貓蛛、黃長腳蜂本身就是神或神的一部分,從這角度來說,佛斯特堅持要找出姬蜂背後的「罪犯」,應該可以稱之為瀆神了吧。對於神與神之間殘酷又迷人的神蹟,並不一定非要解釋或解答不可,有些信徒不也認為聖經無須解釋?在遠藤周作的小說《深河》中,導遊江波對觀光客說:「所謂美麗、神聖,在這個國家(印度)是不一樣的。」[17]小說裡提到一位印度女神查姆達,祂的形象通常既悲慘又恐怖,腹部因饑餓而凹陷,四肢因痲瘋病而腐爛,還要從萎縮的乳房擠出乳汁餵哺成排的小孩。「查達姆或許不會判決任何人有罪,她只是忍受蠍子咬、饑餓,和一切痛苦而已。」[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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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真有一個神能代表自然界,在我心中,祂就是查姆達。

宗教有其存在價值,但是否適合放在科學脈絡中檢視?雖然佛斯特非常在意證據這回事,但書中最讓我著迷的段落卻跟證據無關,Margaret Atwood的小說《末世男女》,談到人類無限制繁殖的原因是「因為人可以想像自己的死亡」[19]。佛斯特指出,伊甸園中有生命樹及知善惡樹,上帝之所以沒有特別禁止亞當夏娃吃生命樹的果實,是因為如果他們不去吃知善惡樹的果實,對死亡一無所知,自然也不會有想要長生不死的念頭,而一旦人有能力想像自己的死亡,不幸便由此而生。

由於一件非解剖學上的但深奧的事情發生,他們對自己、對彼此,和對世界的看法都有了戲劇性的改變。這一改變使他們有了自我意識、懼怕死亡、喜好手鐲;也將其社會和世界投入災禍性的複雜靈巧之中。所有這些都是一種新出現和影響廣大的能力的後果──問「如果……那怎麼辦?」這個問題的能力的後果。而上帝為了某個原因正是不想讓人問這個問題。任何歷史學家都會懂得上帝在擔心什麼。人類歷史上所有的不愉快,都與問和回答「如果……那怎麼辦?」這類問題有關。

「如果……那怎麼辦?」這類問題所造成的結果不只是戰爭、淫穢和神經病而已。
它也是莫札特、全身麻醉、莎士比亞、盤尼西林和法治。它是正當和可以實現的渴望,也是窮兇極惡的僭越。事實上它是整個的人類歷史,而不只是其可恥的點滴。(2011:208-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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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上帝遇見達爾文》全書最令我感動的部分,是這段關於想像力的文字,反而不是硬要跟「科學」扯上關係的論述。


  1. 張增一,〈創世論與進化論的世紀之爭〉
  2. 不過有人反彈也算是道金斯自找的,畢竟他在《自私的基因》序文中就說「拿這個真理來嚇嚇別人,或許可以得逞。」(2009:Ⅰ)有人被嚇到,所以生氣了。
  3. 佛斯特(Charles Foster),《當上帝遇見達爾文》(賈士蘅譯,初版,台北:商務印書館,2011),頁 iii。
  4. 佛斯特,《當上帝遇見達爾文》,頁89。
  5. 佛斯特,《當上帝遇見達爾文》,頁98。
  6. 道金斯(Richard Dawkins),《自私的基因》(趙淑妙譯,二版,台北:天下文化出版,2009)頁7。
  7. 道金斯,《自私的基因》,頁248。
  8. 佛斯特,《當上帝遇見達爾文》,頁92。
  9. 佛斯特,《當上帝遇見達爾文》,頁29。
  10. 〈科學傳播怎麼做?〉PanSci
  11. 佛斯特,《當上帝遇見達爾文》,頁iii。
  12. 佛斯特,《當上帝遇見達爾文》,頁94。
  13. 為求公平,在這裡要指出佛斯特自己也並非完全沒有察覺到他的矛盾:「自然是一種光彩、恐怖、喜悅和痛苦的混合飲料──不可思議而又令人迷惑。而我們卻希望它是由純粹的上帝汁液製成。」(2011:174)
  14. 古爾德,(Stephen Jay Gould)《達爾文大震撼》(程樹德譯,初版,台北:天下文化,1995),頁337。
  15. 轉引自艾克曼(Diane Ackerman),《艾克曼的花園》(莊安祺譯,初版,台北:時報出版,2002),頁81。
  16. 道金斯《上帝的迷思》(The God Delusion)首章章名(陳蓉霞譯,初版,海口:海南出版社,2010)。道金斯在這章指出:「對自然和宇宙的某種類似神祕主義的反應是科學家和理性主義者所共有的。」(2010:8)
  17. 遠藤周作,《深河》(林水福譯,初版,台北:立緒文化,2011),頁139。
  18. 吳明益,《家離水邊那麼近》(初版,台北:二魚文化,2007),頁258。按:據《深河》原作應為「查姆達」(Chamunda)而非「查達姆」。
  19. 愛特伍(Margaret Atwood),《末世男女》(韋清琦、袁霞譯,初版,台北:天培文化,2004),頁126。
文章難易度
林書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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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東華大學華文所發現自己對科普書的興趣,相信E.O.Wilson說的「科學和人文藝術是由同一個紡織機編織出來的」。就像為蝴蝶命名這件事,誰能肯定林奈將「金色之馬」(Chrysippus)做為樺斑蝶的種名時,沒有一點文學想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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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找到肺癌對應基因?臨床實驗幫助病友翻轉病情!
careonline_96
・2024/04/24 ・2515字 ・閱讀時間約 5 分鐘

給 每一位剛踏上抗癌路上的鬥士與戰友

確診晚期肺癌的病友,在治療初期若是能與醫師密切配合,就有機會可以找到很好的治療方式,讓病情翻轉。進入治療前,首先會透過基因檢測,找出關鍵的基因突變,若是未發現常見基因突變,也可利用次世代基因定序,找出罕見基因。肺癌的治療已像慢性病一樣,只要妥善運用基因檢測與接續治療策略,就有機會延長病友的存活期,無論是帶有 EGFR、ALK、ROS1、BRAF、HER2、RET、MET、KRAS、NTRK 等基因突變,目前也都已經有很好的標靶藥物可治療,病友只要了解自己的疾病概況,與醫師充分溝通,一起把握每一次治療的機會!

大林慈濟醫院副院長賴俊良醫師

次世代基因定序助攻!揪出罕見肺癌改善病友預後

一名確診晚期肺癌的 50 多歲男性,在進行一般的基因檢測時並沒有找到突變基因,病程也加速惡化,且伴隨糖尿病、高血壓、腎功能衰退,全身嚴重浮腫。所幸,再接受次世代基因定序檢測後,很幸運地發現他是較罕見的 MET 基因。賴俊良醫師說,MET 基因分為不同的突變型,而該名病友屬於較少見的擴增型,後續在使用相對應的標靶藥物治療後,全身浮腫的狀況逐漸改善,病情也受到控制,且恢復到原本的工作與生活。

標靶藥物各有專攻 找到對應基因才能發揮效果

台灣的肺腺癌以 EGFR 基因突變為主,其他基因突變相對稀少,包含 ALK、KRAS、BRAF、ROS1、RET、NTRK 等。賴俊良醫師說,由於國人常見的致癌基因約佔一半以上,因此,通常會先檢測這些突變基因,若是找不到突變基因,則是會採取更先進的檢測方法找出突變基因,而次世代基因定序是目前肺癌精準治療的重要工具,可以更準確地找到驅動關鍵基因,醫師也可以從而制定精準的治療策略,進而大幅改變病友的預後。

晚期肺癌的治療藥物已有相當大的突破與進展,在過去不知道有這些基因突變時,部分病友的預後較差,但現在針對主要的驅動基因,幾乎都有相對應的藥物可以治療,賴俊良醫師說,有些病友知道標靶藥物治療成效佳,堅持只接受標靶治療,其實概念上並沒有這麼簡單,不同的驅動基因要使用不同的標靶藥物,才有辦法發揮治療效果。

臨床試驗安全性高 為病友帶來新契機

一般人聽到臨床試驗,常直覺是白老鼠,賴俊良醫師說,這樣的錯誤觀念仍有待匡正,其實所有藥物都必須先經過動物實驗,確認有明顯的治療成效,才會進到人體試驗,且第一期、二期、三期分別有不同的條件與目的,只有在第一期和第二期執行成果中,顯示其具有前景的試驗,才會進入第三期,在臺灣進行的臨床試驗都已具有相當完善的規範,也會在保護受試者的情況下進行。病友若是治療遇到瓶頸時或是可能需要自費或是參加臨床試驗,賴俊良醫師建議,若符合可以參加臨床試驗的條件,病友及家屬可以進一步與主治醫師討論了解,也有機會可以找到新契機,讓病情翻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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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故事 談面對恐懼

罹癌就像暴風雨 家人陪我度過每個關卡

曾經聽人家說「罹癌是上天給的禮物」,這個天上掉下來的禮物很痛苦、很折磨,也狠狠把我 K 醒!才 53 歲的我,去(2023)年 3 月起連續兩個月咳個不停,確診為肺腺癌第四期,我的腦子一團亂,醫師開始為我化療,治療期間我吃不下、甚至沒辦法走路,家人擔心再化療下去可能連命都沒了。

就像落水的人,拼命想抓住救生圈,經過不斷打聽,朋友介紹到大林慈濟賴副院長的門診。第一次住院待了 33 天,治療期間,好像一個人漂浮在汪洋中,害怕上不了岸,擔心得連呼吸都困難;沒想到最後可以出院,體力還變好,原本沒辦法行走,後來能夠走出醫院,過了這個坎,好像就沒有什麼好怕的了。

過去從事餐飲業,每天至少一包菸,加上廚房的油煙,破壞身體免疫力。以前認為跟家人除夕吃團圓飯很平常,罹癌住院 33 天的經驗,讓我知道這個「平常」代表「幸福」。治療中,太太、兒女一路陪我度過每個關卡,從身體不舒服的第一天,到住院、標靶藥物和門診追蹤,可靠又溫暖的陪在身旁。

我有十幾年糖尿病的歷史,罹癌後發現血壓、腎臟指數飆高,全身浮腫,醫院安排做次世代基因定序檢測,醫師說,我是 MET 基因中第二類比較少見的擴增型,從去年 5 月開始服用標靶藥物治療,全身浮腫的狀況改善了,病情也控制住,除了容易累,體力比較差,沒有影響到生活,我想老天爺在給我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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癌症就像一場暴風雨,考驗自己的內心,生活變得很慌亂,遇到事情就去面對它、解決它,慢慢把腳步站穩後,暴風雨過去了,接下來的每一天都要好好過,或許癌症真的是一個生命的禮物,敦促著我們找回人生最重要的事,也提醒正在看這封信的學弟妹們,醫療這麼發達,穩定用藥就可以擁有好的生活品質,不要放棄;開心是一天,不開心也是一天未來每一天,我選擇開心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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癌症治療方法有哪些?臨床試驗有哪些評估面向?
careonline_96
・2024/04/19 ・2447字 ・閱讀時間約 5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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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 每一位剛踏上抗癌路上的鬥士與戰友

醫學中心的臨床試驗機會多,病友們也存在一些錯誤的迷思,我們需要了解,臨床試驗是依據現今最標準的治療方式進行,參加臨床試驗的對照組,也有機會可以使用到健保沒有給付的藥物。不過,現有的臨床試驗不一定都適合每一位病友,病友們一定要與主治醫師充分討論自己的治療計劃,即使是晚期肺癌,只要隨時掌握疾病的狀況,找到合適的治療方式,便能穩定控制,與癌共存!

台大醫院胸腔科廖唯昱醫師

臨床試驗增加用藥可近性 為病友延長生命

一名年約 82 歲女士,手術後確定是肺癌第三期,後續接受輔助性的化學治療,在追蹤一段時間後復發,由於當時沒有很好的基因檢測與標靶藥物,僅能接受放射線治療、化學治療控制。廖唯昱醫師說,病友面對治療仍相當樂觀,治療一至兩年後,幸運地找到適合的臨床試驗,便開始使用標靶藥物,其中有兩到三年的時間,只需單純使用標靶藥物即可控制病情,病友也因此延長生命到近 90 歲。

臨床試驗是醫療機構依據醫學的理論,於人體施行新的醫療技術、新的藥品或新的醫材。廖唯昱醫師說,最主要的目的是希望找到一個新的、更有效的治療方式,讓病友可以延長生命,甚至達到治癒。對於晚期肺癌病友而言,最佳的治療方式可能是標靶治療、免疫治療,或是化學治療,若是健保有給付,我們會選擇用健保的方式進行第一線治療;若是對病友最有利的治療方式健保未給付,我們即會想辦法協助病友尋找適合的臨床試驗。

罕見基因治療武器有限 先確定驅動基因再找合適的臨床試驗

面對臨床試驗,可以從兩個方面評估,廖唯昱醫師說,若是新發現的基因突變與新研發的藥物,病友可以先觀察第一期臨床試驗中,新藥物可以達到的治療效果,以及可能出現的副作用,等到狀況較成熟後再加入;假如已通過第一期、第二期臨床試驗,並且清楚知道新藥物的成效,即可考慮加入第三期,無論抽到實驗組或對照組,其實對整個治療都有一定的幫助。

此外,對於一些罕見基因型的肺癌,由於治療武器較有限,病友常期望可以加入臨床試驗,廖唯昱醫師說,在加入臨床試驗前,需要先確定肺癌的驅動基因突變,再去尋找適合的臨床試驗。然而,臨床試驗通常會設定一些條件,如藥物可能有已知的副作用,在臨床試驗開始前,便會需要作詳細檢查,確認病友的所有狀況符合條件後,才有機會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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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來,肺癌治療有大幅進展,標靶治療、免疫治療、化學治療都持續進步。廖唯昱醫師說,即使是晚期肺癌,只要隨時掌握疾病的狀況,找到合適的治療方式,便能穩定控制病情,而且在接受治療的同時,病友可以回復正常的生活,甚至恢復工作,也能保有良好的生活品質。

他的故事 談生活品質

踩穩自己的節奏 癌後體會慢下來哲學

村上春樹的小說《舞舞舞》,不論世界如何紛亂,你要踩穩自己的舞步和節奏。我在 70 歲確診第四期肺癌,剛開始是肋骨痛,那時剛巧有人推壞我的門,花了些時間把門拆下來再裝回去,第二天睡醒,肋骨開始痛,一直誤以為是修門太費力導致疼痛,就近在診所拿止痛藥,吃了七個月,也耽誤了黃金治療期。

我從事鐘錶業,累積非常多客戶,都是靠著口碑、耳傳而來,客戶群裡有很多醫師。那時有四、五位醫師朋友提醒檢查身體,台大醫院廖唯昱醫師是我 20 年的好友,要我去他的門診掛號,我一直推拖,隔了一年多才就醫。或許是身體在抗議,過去熬夜修錶、抽菸是生活的常態,也不太吃東西,一天大概吃一餐,工作與生活都失序。

加入臨床試驗,接受免疫治療兩年與服用標靶藥物四年,目前病況獲得穩定控制。我很幸運,藥物耐受力不錯,除了體重掉 10 公斤,沒有出現副作用,就是容易累,以前可以連續工作 12 小時等結案再離開桌子;現在工作兩個半小時就需要休息,等體力恢復後才能繼續,以前閒不下來,生病後把休息排到行程表中,做個慢下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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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過去是海陸步兵,曾經四個月背 30 公斤裝備行軍,磨了三年,十年沒有感冒過,因為有練過,體力一直很好,從來不覺得癌症這件事會找上我。客戶常來找我聊天,分享生活及心裡的感受,一個朋友後來也罹肺癌,他把我當模範,看到我不會埋怨也不會負面思考,讓他覺得安心也可以樂觀面對。

工作之餘,我會帶著狗兒子到公園玩,一拿出牽繩,狗狗就興奮得狂跳,台灣土狗體力好、運動量大,常常拉著我跑,增強健康也減少肌肉衰退。選擇適合自己的運動很重要,起床和睡前我會練啞鈴,各 20 分鐘,讓我維持好手力,現在還有 700 隻錶等著我,很多客戶勸我不要再收錶了,其實,「專注心之所向」可以釋放壓力及擁有成就感,反而能好好過生活。

生命自會找到出路!提醒學弟妹,接受已發生的事實,調整生活節奏,緩下腳步了解身體的需要,也不妨把罹癌當成一件事去鍛煉它、面對它,把生活重心放在自己喜歡的事物上,就不會被情緒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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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大星有頭無身,不該穿褲子?!
胡中行_96
・2023/11/13 ・1778字 ・閱讀時間約 3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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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典兒童動畫系列《海綿寶寶》(SpongeBob SquarePants)裡,主要角色海綿寶寶、派大星、蟹老闆、章魚哥等,還有其他海洋生物,各個人模人樣。就算沒穿上衣,也至少套了件褲子。[1]這裡其實有個值得深思的前提:任何動物倘若想學人類穿褲子,得先搞清楚下半身在哪裡。[2]而根據 2023 年 11 月登載於《自然》(Nature)期刊的海星論文,[3]我們能大膽宣告:派大星不應該穿褲子。不是會被海水沖走的那種乾脆別穿,而是根本就不曉得該怎麼辦的只好不要穿。

派大星表示:「呃…。」圖/SpongeBob SquarePants on GIPHY

棘皮動物 vs. 兩側對稱動物

海綿寶寶有次請派大星,把新鞋穿在腳上給牠看。「你會想看我穿在…手上嗎?」派大星問。睿智又隨和的海綿寶寶覺得都可以,畢竟手套也能戴在腳上。[4]此處劇情的安排,很巧妙地迴避了一個相當關鍵的問題,那就是如何區分海星的身體部位。

如果今天討論的是狗、蝙蝠、蜘蛛、鯊魚,甚至蛞蝓,這些動物的身體,皆有明確的頭尾以及對稱的兩邊。因此,就算找不到手、腳,也能硬把褲子套在下半身。[2]海星、海膽等棘皮動物(echinoderms),跟昆蟲、軟體動物、脊椎動物一樣,都是從左右對稱的祖先演化而來。[3, 5]現代海星幼年時期的外型,也還是兩側對稱動物(bilateria)的模樣;不過長著、長著就長歪了,變成由數瓣完全相同的單位,所組成的放射狀造型。[2, 3, 5]嘴長在底部中央,肛門則於背面朝上,[2]與擬人化還迸出眼睛、眉毛的派大星,大相逕庭。

海星(左)與海膽(右)成年(上)和幼體(下)的形貌。圖/Grausgruber A, Revilla-i-Domingo R. (02 AUG 2023) ‘Evolution: Tracing the history of cell types’. eLife, 90447.(Figure 1A;CC BY 4.0

海星頭尾的假說

生物學家早已知道,海星內部有內骨骼、肌肉,以及消化、水管和中樞神經系統等。然而,過往對其頭尾的方向順序,卻有多種不同的假設,例如:某隻觸角為首,對面那邊就是尾;每隻觸角各司其職,依序繞一圈,分別擔任從頭到尾的身體部位;由正中央的頭朝末梢,箭靶般向外劃分;或是蛋糕般由下而上層疊,整隻倒栽蔥等。[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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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期刊這篇論文的美、英研究團隊,抓成年的 Patiria miniata 海星,來跟兩側對稱動物,比較基因分佈,以驗證上述的假說何者正確。比方說,一個活化的基因,若通常位在其他動物的頭部;我們就可以將它出現於海星身上的區塊,也視為頭部。[3]

海星有頭無身

研究團隊在Patiria miniata海星身上,比對到一些活化的前腦(forebrain)、中腦(midbrain),以及中腦與後腦(hindbrain)交界的基因,確定海星有頭部。然後,就沒有然後了。[2, 3]尋遍不著軀幹在哪的研究團隊表示,所謂的「觸角」或「腕」,其實是頭的延伸。[5]總之,以前的那一堆假說全錯,而且海膽等其他棘皮動物,很可能也是這種只有頭的情形。[2]換句話說,符合最新科學描述的派大星,應該是顆嘴巴貼著海床,沒穿褲子的頭,靠著周圍密佈的管足移動、覓食。[5]

「哦~」派大星恍然大悟。圖/SpongeBob SquarePants on GIPHY

多數動物發展出兩側對稱的身體後,不會再走回頭路。[2]海星倒著幹就算了,還在途中搞丟了軀幹,而且不曉得是什麼時候遺失的。研究團隊等於才剛解開一個謎團,馬上又發現了新的問題。接下來可得埋首化石堆,弄清楚海星在演化的過程中,發生了什麼事。[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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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

  1. List of SpongeBob SquarePants characters’. Wikipedia. (Accessed on 05 NOV 2023)
  2. Nature Video. (02 NOV 2023) ‘How would a starfish wear trousers? Science has an answer’. YouTube.
  3. Formery L, Peluso P, Kohnle I, et al. (2023) ‘Molecular evidence of anteroposterior patterning in adult echinoderms’. Nature.
  4. SpongeBob SquarePants: Your Shoe’s Untied/Squid’s Day Off’. IMDb. (Accessed on 03 NOV 2023)
  5. Davis N. (02 NOV 2023) ‘Starfish ‘arms’ are actually extensions of their head, scientists say’. The Guardian, Australia.
胡中行_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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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任澳洲臨床試驗研究護理師,以及臺、澳劇場工作者。 西澳大學護理碩士、國立台北藝術大學戲劇學士(主修編劇)。邀稿請洽臉書「荒誕遊牧」,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