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示的既不是活體生物,收藏的也不是動物、植物、地質標本;要說古董,但又不是幾百年前的文物。離我們生活經驗既貼近,但又帶點距離的懷舊-這就是國立科學工藝博物館。
大到整副鉛版印刷、音控設備、工業紡織機,小到美軍轟炸機的攝影器材、兩百年來的各種鎖匙–科工館保存了台灣一百多年來和民眾生活密切的工業技術品,對人生歲月稍長的朋友來說是小時候的經驗,但這些「文物」又早已不存在我們生活周遭。
「科工館有沒有收藏任天堂紅白機呢?Play Station還有SEGA Saturn也很經典呀!嗯…這樣好像收不完」想到這裡不免好奇,既然所有生活用品過了一段時日之後,或多或少都會有保存價值,科工館怎麼決定要收藏哪些品項呢?這就得請教十五年來策劃科工館發展的陳訓祥館長了。
P:怎麼與科工館結緣?
陳:本來我是國小老師,後來到教育部作行政職。當時教育部正在籌備科工館,就被指派加入籌備團隊。之後離開教育部一陣子,到嘉義教書。但在十一年前又回到科工館,擔任副館長。接著從2010年接任館長到現在。雖然過程中的職位一直變動,老師、行政職、科工館…但是我認為這些同是「教育」,而教育是我最投入的事情。
前陣子科工館舉辦了十五週年回顧,很多館史照片我一看就記憶歷歷在目,對很多資深的同仁來說也都是珍貴回憶。
P:接任館長之後在經營方式上的改變?
陳:我想是兩點:多元的科學教育、以及和時事結合。這兩年我們規劃很多寒暑假的科學營隊,幾乎一開放報名馬上就額滿。因為營隊老師的需求量很大,所以我們也不限定館內同仁來負責,而是積極尋找外部的好老師加入。
除了營隊,我也希望館內展覽能扣緊時事。一有重要的時事發生,我們同仁就開始規劃在,最快在一兩個月內就展出相關議題。一般來說,策展很花時間,不太可能及時掌握時事,所以我們換個方式,規模作小一點,但更能達到吸引民眾關心的效果。另外,每年的諾貝爾獎公布之後,科工館也會設置小展區展出當年得獎者的照片,底下附註得獎事蹟跟相關的故事。在一整排得獎者照片的最後,是一面空白的「相」,希望參觀者能自許成為未來的得獎者,讓照片也陳列在這。
最近我們也和重要的時事-「綠色永續」結合,開始改造科工館;從教育的環境開始,讓參觀的民眾了解永續的觀念-這也是言教、身教之外很重要的「環境教育」,這就是「孟母三遷」的道理。除了有負責教育展示的「樂活節能屋」之外,館舍也會盡量使用自然光,減少空調和人造光的耗電,像我現在就是完全用太陽能迎接各位(採訪當時館長室沒有開燈、自然風)。此外,館舍周圍的水泥鋪面也改成草坪,減少熱島效應。同時也配合一些綠能產業跟研究單位,規劃展示專區,像是太陽能車-不是擺著好看而已,是真的有在跑的!
▲陳館長(右三)與傑出志工合照。
P:科工館怎麼吸引民眾一來再來?
陳:最主要是要「更新」。除了特展,就像我剛剛提到的,隨著時事推出展覽;有新的展就會吸引民眾回訪。我們播放的電影大概每半年會更新一次,常設展大概五到十年也要更新。還有就是定期舉辦小型科學活動,像是每週三有教育活動。
但是即使展覽再怎樣好,也有被挑剔的點,這時候就要靠「服務」來彌補;服務好,民眾自然會想再來參觀。科工館有將近一千位志工,在不同部門提供服務。雖然是志工,但我對志工有很高的要求跟期許,我希望志工能變成一支「雞婆大隊」,不是只有做好自己份內工作,而是把科工館當做自己的家,看到哪裡需要幫忙需要改進都能提出來,這樣科工館就能越來越好。
為了提昇服務品質,我也做了「秘密客」的計畫(小編:哦?)。有一次,科工館收到某地方重要人士投訴,說科工館的人竟然不認得他,服務怠慢。我跟館內的同仁討論怎麼解決;有人說,那就做一張貴賓名單,發給每位館內人員背誦好了,但我認為不該這樣做,真正該做的是要求每個館內人員把每一位訪客都當做貴賓招呼,一視同仁,把服務做到最好。這也是我們到現在的作法。
一開始很多同仁反對秘密客計畫,覺得自己人為什麼還要這樣「諜對諜」。但是我覺得這是應該要做的事,花了很多心力溝通。後來大家都能接受,也很支持,科工館也再今年獲得「行政院服務品質獎」,努力有了成果!現在我也跟民間顧問公司合作,請他們讓秘密客計畫更完善,能用科學的方式來評估。
P:科工館的「鎮館之寶」是什麼?
陳:我也在想這問題!因為科工館一開始的規劃是教育空間-像士林科教館一樣,不是博物館,所以沒有館藏;後來加入「收藏研究組」,才開始收集館藏。最近應該會有代表性的寶物出現,例如,科工館一直在收集鎖匙,其中有一只兩千多年前,長得像蝦子的鎖,很有機會成為鎮館之寶。不過當然還是得經過一些程序,像是大家票選、專業評估,也不是說時代最久遠就是寶。
科工館怎麼決定要收藏什麼,還得由收藏研究組同仁的專業來決定,不然收藏不完。
P:台灣在國外發明展屢屢得獎,企業卻常抱怨沒有人才。館長您怎麼看?
陳:企業指的「人才」應該是指產業需求的人,但得獎人是否有產業接軌?我認為「適才適所」才是關鍵!「廣設大學」應該是「沒有適才適所」的問題源頭。常態分布來看,大概有九成不適合進大學;大學是培養高深知識的人才,但有些人是適合實作。
領域這麼多,只要投入並執著,最後就會成為佼佼者。像是「封口機」的故事,你們聽過嗎?(編:好像聽過……) 我們邀請過發明人葉益芳來展覽。他的故事非常有趣,原本他覺得杯蓋很麻煩,想發明自動封膜,但是要讓塑膠膜平整又快速地黏在杯子上其實非常不容易。研發過程弄壞了無數的熱風機,但還是不放棄。後來向材料科學的教授請教,發現問題在於封膜的「關鍵溫度」,於是葉益芳實現了自動封口機的構想!現在公司生意做到全球,還得擔心自己接班人不夠。
現在很多大學畢業生找不到工作,原因很多。我覺得可以因為「沒興趣」而不去做那工作,但因為「薪水低」而不去做的話,我覺得就要再討論。新手學功夫當然需要付出一些,以前是要拿米去拜師!如果有遠見的話應該投入自己有興趣的領域,練基本功,把握未來發展性,就有前途。
P:很多人批評政府高層缺乏工程背景,都是念法律的,有著法律人的性格,所以才產生很多問題,你同意這種看法嗎?
陳:法律人治國真的就不好嗎?關鍵應該不是「法律人」性格,問題出在個人。治國需要方向,工程背景的官員也許適合執行政策,而政策的制定、部會間的協調還有和民意溝通或許需要的是其他專業背景,政府團隊成員間的異質性才重要。而且據我所知,現在內閣中有許多都是土木工程背景出身的。
P:你用什麼樣的手機?你對iPhone還有Steve Jobs的看法?
陳:我不是行政院官員,所以可以秀給你們看(館長笑著拿出hTC手機)。就「作品」來說,賈柏斯確實領導了電子產品的創新,但是蘋果的專利官司是我覺得比較不可取的地方。專利能保護創作者,但也是有創作者將自己的專利成果讓公共使用,不是更偉大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哲學,我是認為「開放」才偉大。
P:科工館可能展出與流行結合的科技嗎?像是3D投影的初音演唱會?
陳:就像剛才說的,教育的方式是很多元的,從生活或是流行文化切入比較容易引起興趣,和流行文化結合沒什麼不好,甚至能吸引更多人,那更好!博物館是開放式教育,沒有強制性,所以更需要對民眾的吸引力,所以如果有適合的人可以幫忙策劃,當然可以來試試看!
P:科技始終來自於人「性」。很多新科技出現後,就被應用到「性事」上。科工館可能規劃「性工藝」展嗎?(例如按摩棒等各種情趣科技用品)
陳:考慮到國內民眾對於「性」這議題的接受度,展出這議題可能會引發爭議;引發爭議對科工館有什麼好處呢?也許能帶來知名度,但是是「惡名」,還是「美名」,就要再多思考了。真的要展出的話,至少要規劃「成人專區」,限制成人才能參觀。像是之前的人體展,有些展品因為有顯示性器官,我們的團隊跟專家討論之後就決定要劃定成人專區,降低爭議。所以就是一個展覽除了吸引民眾,考慮到教育面之外,也要思考社會面。
P:你對Maker社群有什麼看法?科工館是否支持Maker社群?
陳:「動手做」是一個很好的教育方向,技職體系就很強調動手做。這是屬於「應用科技」的範疇,將所學的學理應用出來,對國家發展非常重要。之前我也想過要在館內設置3D列印機的體驗區,讓大家了解現在科技的發展,可惜後來沒有足夠資源繼續推動,不過這是應該要推動的。我認為在未來,更加「客製化」是個趨勢,很多人會想做自己的產品。如果未來國內有個人、企業願意在這方面著力,科工館可以提供場地,合作規劃成maker的實作工作坊。
最後,陳館長想對PanSci的讀者說:「科工館有16萬平方米,是國內樓地板面積最大的博物館,總共有15個展區,建議大家可以『分期參觀』,保證每次來都有收穫」。另外,科工館的館慶就快到了!十一月的第二個禮拜,希望大家一起來替科工館慶生!(要揪團嗎?)
特別問一下,有高雄的伙伴也是因為參觀了科工館所以走上科學這條路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