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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器人有意識嗎?-《2050科幻大成真》

時報出版_96
・2015/06/18 ・3763字 ・閱讀時間約 7 分鐘 ・SR值 523 ・七年級

機器人有意識嗎?

想知道為何真正的自動機器人還沒有出現,最清楚的方式是看它們的意識屬於那個階層。我們在第二章說過,可以把意識分成四個階層。階層「0」能用來描述恆溫器或是植物,它們有一些回饋迴路,受到一些簡單參數影響,例如溫度和陽光。昆蟲和爬行動物具有階層「1」意識,這些生物能移動,同時有中樞神經系統,能把「空間」這個新的參數納入自身所處的世界模型中。接下來的階層「2」意識,這個階層的世界模型中納入與其他同種個體的互動,因此需要情緒。最後人類擁有階層「3」意識,其中包括時間和自我意識,好用來模擬事物未來演變的方式,並且決定自身在這些模型中的處境。

根據這個理論,我們可以給現今的機器人排位置。第一代機器人是階層「0」,因為它們不會動,沒有輪子也不能走動。現在的機器人位於階層「1」,它們可以動,但是要在真實的世界中暢行無阻還有很多困難,因此處於非常低階。這些機器人的意識可能和蠕蟲或是移動緩慢的昆蟲相同,若要製造出真正的階層「1」意識,科學家製造出的機器人就要有如昆蟲和爬行動物的意識。就算是昆蟲,也具有現在機器人所缺乏的能力,例如能快速找地方躲起來、在森林中找到交配對象、察覺掠食者而逃開,以及找尋食物與棲所。

之前提過,我們可以依照回饋迴路的數量把各階層的意識再細分。例如有眼睛的機器人就有多個迴路,因為這種感測器能偵測三度空間的影子、邊緣、曲線和幾何形狀。如果有耳朵,機器人便能偵測頻率、音量、聲壓和聲音的休止。這樣回饋迴路加起來大約有十個。(昆蟲因為要在自然環境中找尋食物、伴侶和棲所,因此回饋迴路可能有五十個以上)。因此,典型的機器人意識為階層「1:10」。

接下來,如果機器人具有階層「2」意識,它們所建立的世界模型就要能納入其他個體。我們之前說過,在階層「2」意識中,第一個計算值是群體中的個體數量乘上每個個體具有的情緒種類,和彼此溝通的表現方式數量。因此機器人可能具有階層「2:0」意識,不過現今的實驗室必須先製造出具有情緒的機器人。

現在機器人所見到的人類,只是從攝影機捕捉到的像素,不過有些人工智慧的研究人員開始打造能經由表情和聲調來辨認情緒的機器人。這是機器人了解人類的第一步:人類不只是隨機排列的像素,而是具有情緒狀態。

在接下來幾十年,機器人將會慢慢在階層「2」中爬升,開始具有小鼠、大鼠、兔子、狗的智能,然後是貓。在本世紀末期,機器人可能具有猴子的智能,開始會產生自己的意識。一旦機器人具有從普通常識而來的應用知識,並且具有心智,就能對未來作出複雜的模擬,而且以自己擔任主要角色,這時便擁有階層「3」意識。它們會離開「現在」的世界,而進入「未來」的世界。對於現在的機器人來說,這還是好幾十年以後的事情。要模擬未來,意味著必須清楚掌握自然定律、因果關係和普通常識,這樣才能考慮未來的事情。這也意味著要了解人類的意圖與動機,才能預測他們未來的行動之前也提過,階層「3」意識的數值,是由個體在模擬未來各種真實情況時,所使用的因果連結數量,除以對照組的數量而得到的。現在的電腦能靠幾個參數模擬有限的狀況(例如兩個星系的碰撞,飛機周圍空氣的流動、建築物在地震時搖動的方式),但是還無法模擬未來複雜的狀況,因此它們的意識可能像是階層「3:5」。

因此我們需要花很多年工夫,才能製作出能展現人類社會中普通功能的機器人。

source:Peyri Herrera
source:Peyri Herrera

速度是障礙

機器人何時才能具有人類的智能,甚至超越人類呢?沒人知道,但是有許多人預測,其中大部分人的依據是摩爾定律,將之推廣到數十年後。但是摩爾定律並非真正的定律,因為它違背基本的物理定律:量子理論。所以摩爾定律無法永遠持續下去,而且我們現在已經看到速度減緩了。在十年或二十年內,速度的增加會平緩下來,結果會很可怕,特別是對電腦資訊產業。

目前可以在指甲大小的晶片上放入數百萬個電晶體,但是能在這些晶片上放入的電晶體數量有限。奔騰晶片中最薄的一層只有二十個原子厚,但是到了二○二○年可能只有五個原子厚。接下來海森堡(Werner Heisenberg)的測不準原理(uncertainty principle)效應就會越來越明顯,你將無法確定電子的位置,電子可能從線路中漏出來,晶片會短路。(附錄會詳細討論量子理論和測不準原理。)此外,晶片發出的熱足以在上面煎蛋。除非找到替代方案,漏電和發熱的問題最後會讓摩爾定律的速度慢下來。

以二維晶片上容納電晶體的方式,計算能力已經到了極限,因此英特爾公司花費數十億美元,未來將放在三維晶片上。時間會說明這樣的賭注能否回本。(三維晶片的主要問題之一是晶片越高,產熱的__速度也越快。)微軟則採用其他方式,例如用二維晶片進行平行處理。其中一種可能的方式是把晶片水平排成一列,然後把一個軟體問題分成好幾部分,每個部分分給一個晶片,最後再集合起來。但是這個過程並不容易,而且軟體發展的速度要比我們習慣的超快速摩爾定律慢許多。

這些權宜之計可能讓摩爾定律再撐幾年,但是最後這些伎倆都有盡頭,都逃不過量子理論的掌控。因此矽晶片電腦的時代終將結束,科學家正在實驗各種不同形式的電腦,例如量子電腦、分子電腦、奈米電腦、DNA電腦、光學電腦,不過目前這些技術沒有一個可以運用。

詭異之谷

我們先假設有一天真的發展出難以置信的複雜機器人,晶片上的電晶體可能是分子而不是矽。這時,我們要這些機器人和人類多像呢?在製造類似萌寵物和小孩的機器方面,目前日本居於領先地位,但是這些設計師很小心,不要讓機器人太像人類,不然會讓人怕怕的。這種現像是日本的森政弘博士在一九七○年首先研究的,他稱之為「詭異之谷」:如果機器人太像人類,反而會恐怖。(這個效應最早是一八三九年達爾文在《小獵犬號航海記》提出的,後來佛洛伊德於一九一九年有篇文章標題就叫做〈詭異〉。)從那時起,不只人工智慧研究者,連動畫師、廣告主,以及其他要推銷人形產品的人,都仔細研究這個理論。例如CNN評論動畫電影《北極特快車》時,說:「片中出現的人類角色簡直是……嗯,讓人毛骨悚然。《北極特快車》說好聽是讓人不安,說難聽是有點驚悚。」

根據森政弘的說法,如果機器人越像人類,我們對機器人的同理心就越多(但只多到某個點),如果機器人有人類的外觀,同理心便會大幅減少,這就是「詭異之谷」。如果機器人的外表和人類非常相似,但是又有一些特徵不同,這便顯得「詭異」,讓人有嫌惡和恐懼之感。如果機器人外表和人類百分之百相同,和你我無法區分出來,這時我們又會恢復正面情緒。

這個理論有實用的意義,例如,機器人應該要微笑嗎?首先,機器人應該要微笑待人,讓我們覺得舒服。微笑是世界性表示友善與歡迎的方式,但是如果機器人的微笑太真實,反而會讓人起雞皮疙瘩。(例如萬聖節面具通常做成有惡魔面貌的食屍鬼咧嘴而笑。)機器人的微笑要有童顏(例如圓臉大眼),不然就非常像真人,不能在兩者之間。(故意微笑時,我們是用前額葉皮質控制面部肌肉,如果是發自內心的微笑,則是由邊緣系統所控制,兩者運用的肌肉組合有些差異。人類腦能區分這樣的差異,這有利於演化。)

這種效應也可以用腦部掃描來研究。我們把受試者送進磁振造影機器中,讓他看一個長得和人類一模一樣的機器人圖片,不過這個機器人的身體動作有些抽象,像是機器。腦不論看到任何東西,都會預測它未來的動作。不過當機器人的動作像是機器,就和外貌無法配合,這讓我們感覺不舒服。這時頂葉會格外活躍(特別是連結運動皮質和視覺皮質的部位)。目前科學家相信鏡像神經元(mirror neuron)存在於頂葉。這是有道理的,因為視覺皮質收到人模人樣的機器人影像,運動皮質和鏡像神經元會預測機器人的動作。最後,由眼睛後面的眼窩額葉皮質彙整所有訊息,然後說:「嗯,有些地方怪怪的。」

好萊塢的製片了解這個效應。他們花很多錢製作恐怖片,也了解巨大的妖魔或是人造的怪物從草叢中突然跳出來,並不是最恐怖的畫面,最恐怖的是發生在一般人身上的扭曲現象。想想電影《大法師》吧!是哪一幕讓觀眾嘔吐著跑出電影院或昏倒在椅子上呢?是惡魔出現的那一幕嗎?不,是琳達.布萊爾(Linda Blair,被惡魔附身的少女)把頭完全轉過來的場景,讓全世界的電影院爆發出刺耳的尖叫和震耳的哀鳴。

年輕猴子身上也有這種效應。如果你讓牠們看吸血鬼或是科學怪人的圖片,牠們只會嘻笑然後把圖片撕掉。如果你給牠們看的是被斬首的猴子,牠們會高聲尖叫。日常之物的扭曲,才會發出最大恐懼。(在第二章,我們用意識的時空理論解釋幽默的本質,因為腦會模擬笑話情節中的未來,但是讓人驚訝的笑點就突然出現。這個理論也可以解釋恐怖的本質。腦會模擬日常平凡的事物,但是這些事物如果突然往恐怖的方向扭曲,就會造成震撼。)

機器人將會持續有童顏的外貌,就算是有人類般智能之後也是如此。要等到機器人的動作完全像人類之後,設計師才會讓它們的外貌完全像是人類。

6e9fadc5defe44c78b4fbbff7ea4d739本文摘自泛科學2015六月選書《2050科幻大成真:超能力、心智控制、人造記憶、遺忘藥丸、奈米機器人,即將改變我們的世界》,時報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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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報出版_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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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品包括文學、人文社科、商業、生活、科普、漫畫、趨勢、心理勵志等,活躍於書市中,累積出版品五千多種,獲得國內外專家讀者、各種獎項的肯定,打造出無數的暢銷傳奇及和重量級作者,在台灣引爆一波波的閱讀議題及風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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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是什麼?人們已經找到答案了嗎?
PanSci_96
・2023/11/26 ・6000字 ・閱讀時間約 12 分鐘

「意識」是什麼?

直到現在,仍是宗教、哲學、心理學、神經科學都還無法解答的難題。

但是今年, 2023 年,一場來自神經學家與哲學家對於「意識」解釋的賭注,在經過長達 25 年的研究後,終於要畫下句點了嗎?到底是誰贏了?對自己頭上頂著的大腦,我們又了解多少了?

25 年前,一場圍繞「意識」之謎的賭局

1998 年,神經科學家克里斯托夫・科赫(Christof Koch)和哲學家戴維・查爾莫斯(David John Chalmers)打賭一箱葡萄酒,如果 25 年後,人們已經能清楚地解釋意識背後的神經機制,那麼就是科赫贏了。反之,如果還是未能解答意識之謎,就是查爾莫斯贏了。

但在揭曉勝者之前,我們要先來談談一個最基本的問題,「意識」到底是什麼?首先我們要先定義清楚,因為在中文中,意識指的可能是一個人的清醒狀態、也可以是對內在自我的一種感知、又或是包含感知、情緒、思考等等的一種總和、又甚至可以是指在精神分析理論中與前意識和潛意識的比較。

若要深入探討意識定義的發展以及不同的哲學論點,那真的不做個三十集做不完,在這集的時間內,就讓我們把重點放在感質(Qualia)的相關概念。感質,指的是個人直接體驗的主觀感受,被認為無法通過客觀描述或第三人稱觀察來完全理解或解釋。我們感知世界的方式、感受事物的質感、觸覺、視覺、聽覺、嗅覺等等都是屬於感質。

感質,指的是個人直接體驗的主觀感受,被認為無法通過客觀描述或第三人稱觀察來完全理解或解釋。圖/wikipedia

舉一個例子。若是把一顆紅蘋果放在大家面前,詢問蘋果這是什麼顏色,相信大家應該都會說這是紅色。然而,雖然科學能解釋紅色是因為有波長約 620 到 750 奈米的光,刺激到視網膜的錐細胞,產生一連串的神經反應,最後形成大腦的表徵,但卻無法解釋我們對紅色的主觀感受是怎麼形成的。

哲學家們也常思考,你看到的紅色,和我看到的紅色究竟是否一樣,是否有可能我眼中的紅其實是你眼中的綠。

舉另一個例子,這件數年前爆紅的衣服,你覺得是藍色與黑色相間,還是白色與金色相間呢?

另外,像是這張圖究竟是兔子還是鴨子?

圖/wikipedia

這張圖究竟是狗還是小女孩?

明明有張客觀的圖片存在,每個人的主觀感受卻有不同的答案。

「困難問題」(Hard problem of consciousness)是找不到答案的問題?

在意識賭局中的哲學家戴維・查爾莫斯,就提出感質以及主觀經驗為什麼(why)存在以及如何(how)產生是所謂的困難問題(Hard problem of consciousness),相較於簡單的問題是討論意識相關的功能和行為,困難問題涉及意識的經驗(現象、主觀),是沒辦法客觀觀察測量。也就是這個問題,是沒有答案的。

舉一個屬於困難問題的例子,明明都只是大腦的神經在放電,為何某些神經放電後會導致飢餓感而不是其他感覺,譬如口渴?他認為即使沒有飢餓這種「感覺」,飢餓衍伸出的行為,例如進食,也可以發生。因此這些產生的感覺,無法單純簡化由大腦等物理系統解釋。

圖/giphy

然而,困難問題的說法其實也存在爭論。根據 2020 年哲學期刊文章的互動式學術資料庫 PhilPapers 的調查, 29.72% 的受訪哲學家認為難題不存在,而 62.42% 的受訪哲學家認為難題是一個真正的問題。

也有一群神經科學家們雖然接受困難問題的存在,卻也認為困難問題未來可以被解決,又或是被證明這不是一個真正的問題。並開啟了他們對於意識相關神經區(neural correlates of consciousness)簡稱 NCC 的研究發展,試圖找到足以產生意識的最小神經集合。

精神科學家開啟對於意識相關神經區(neural correlates of consciousness)簡稱 NCC 的研究發展,試圖找到足以產生意識的最小神經集合。圖/PanSci YouTube

但 NCC 的研究被認為最多只能找到神經反應與意識的相關性,解決的仍然只是簡單問題而非困難問題。為了突破 NCC 本身的限制,人們又開始轉往重視意識理論(theories of consciousness (ToCs))的發展。希望透過意識理論來超越以 NCC 為基礎的方法論,轉向提供更具解釋性見解的意識模型。

在意識模型這邊還在爭論不休,讓我們先把鏡頭換到神經學家這一邊。

研究科技進步,為意識研究帶來哪些幫助?

面對意識這個艱難的大哉問,克里斯托夫・科赫當初怎麼那麼有自信,敢發起這個看起來勝算就不大的挑戰呢?有那麼愛喝嗎?

1998 年,年輕有為的克里斯托夫・科赫已經是加州理工學院的助理教授,並和生命科學領域大咖中的大咖弗朗西斯・克里克,合作研究意識這個主題。沒錯,就是和華生一同發現 DNA 是雙股螺旋結構的克里克。除此之外,克里斯托夫還擁有物理的碩士學位,擁有跨領域的知識,讓他更加相信透過實證的方式,能找到意識的神經機制。

克里斯托夫・科赫合作研究意識的對象便是與華生一同發現 DNA 是雙股螺旋結構的弗朗西斯・克里克。圖/PanSci YouTube

當時有許多大腦研究的技術蓬勃發展,像是功能性磁振造影(fMRI)已經獲得廣泛使用,使得科學家們能在對象進行活動或是受外界刺激時,同步從大腦血氧濃度的變化來推斷神經反應。

此外,光學遺傳學(optogenetics)技術也在那個時期開始萌芽,這讓研究者能用極佳的時間解析度來調控特定的大腦神經元,並藉此解碼大腦的秘密。舉例來說,現在的光學遺傳學能讓科學家們鎖定小鼠的特定神經細胞,並在小鼠頭上裝上 LED 光纖,只要開啟 LED 的光刺激,那些特定神經細胞就會興奮或抑制。藉由觀察小鼠行為的變化,就能了解不同行為表現是由哪些神經元所調控。

現在的光學遺傳學能讓科學家們鎖定小鼠的特定神經細胞。圖/PanSci YouTube

厲害的是,在 1979 年光學遺傳學的技術還未誕生前,克里克就認為如果想要了解大腦的運作,精準控制大腦中一種類型的所有細胞是非常重要的,而若想要有極佳的時間和空間精細度,必須使用光的技術,這與後來光學遺傳學的發明不謀而合。

有了這些科技加持,長達 25 年對於意識的賭注也即將來到結局。

所以,誰贏了賭注?

2023 年 6 月 23 日,在科學意識研究協會的年會上,揭曉了這長達 25 年的賭局。神經科學家克里斯托夫・科赫(Christof Koch)最終承認,目前還不能解釋大腦的神經元是如何產生意識,並買了一箱好葡萄酒(1978 Madeira)給哲學家戴維・查爾莫斯(David John Chalmers)實現諾言。

克里斯托夫・科赫最終承認,目前還不能解釋大腦的神經元是如何產生意識,並買了一箱好葡萄酒給戴維・查爾莫斯。圖/PanSci YouTube

當然,這不是說意識的來源永遠沒有解答,只是當初賭局設下的 25 年時限到了。實際上到了 2018 年,他們兩位根本都忘了這場賭局,直到一位科學記者佩爾・斯納普魯德重新提及這個話題,才讓大家重新想起。

恰巧那個時間點,克里斯托夫・科赫和戴維・查爾莫斯都參與了鄧普頓世界慈善基金會支持加速意識研究的大型項目。該計畫建立一系列意識理論的「對抗性」實驗,希望透過讓兩個或多個持相反觀點的競爭對手共同合作研究,來挑戰各種意識假設。

意識理論的百家爭鳴

而其中包含兩個著名的意識理論,全局工作空間理論(Global Workspace Theory (GWT))和整合資訊理論(Integrated Information Theory (IIT))。

全局工作空間理論(Global Workspace Theory (GWT))。圖/PanSci YouTube

全局工作空間理論(Global Workspace Theory (GWT))的概念,最早是由認知科學家伯納德・巴爾斯和斯坦・富蘭克林在 1980 年代晚期提出。他們認為意識的產生就像是劇場聚光燈一樣,當這個意識劇場透過名為選擇性注意的聚光燈在舞台上照出內容,我們就會產生意識情境。這聚光燈的投射也代表著全局工作空間,只有當感官輸入、記憶或內在表徵受到注意時,它們才有機會整合成為全局工作空間的一部分,被我們主觀意識到。而我們的行為決策,也是透過這個全局工作空間整合訊息,並分配到其他系統所產生。目前認為全局工作是發生於大腦前方的前額葉區域。

整合資訊理論(Integrated Information Theory (IIT))。圖/PanSci YouTube

與全局工作空間理論打對臺的,是整合資訊理論(Integrated Information Theory (IIT)),最早由朱利奧・托諾尼(Giulio Tononi)在 2004 年提出。這理論認為,意識背後是有數學以及物理為基礎的因果關係。應該先肯定意識的存在,再回推尋找其背後的物質基礎,並認為主觀意識是由客觀的感覺經驗產生的。克里斯托夫・科赫就是此理論的擁護者,他進一步認為,意識背後的那個神經機制,就存在於大腦後方後皮質熱區(Posterior cortical hot zone),包括頂葉、顳葉和枕葉的感覺皮質區域。

讓我們稍微總結一下兩者差異:

全局工作空間理論——

  • 意識只能透過訊息投射到一個稱做「全局工作空間」之後才能呈現
  • 訊息本身不會形成意識
  • 訊息要被注意到才會產生意識

整合資訊理論——

  • 意識存在
  • 產生的關鍵是需要將大腦處理感覺的皮質區域訊息整合

然而,經過六個獨立實驗室的研究,雖然有較多的證據支持整合資訊理論,但兩個理論都存在缺陷和質疑,直到目前都尚未有明確解答能解釋意識的神經機制,這也讓克里斯托夫・科赫大方承認自己輸掉了這 25 年的賭局。

隨著科學測量技術的演進以及越來越多的研究進展,有一些神經科學家認為意識理論即將崛起,目前的狀態只不過是一種研究過渡期。科學哲學家托馬斯・庫恩(Thomas Kuhn)將這種過渡期以「前典範式」(preparadigmatic science)來形容,認為一門不成熟的科學在成熟前,會面臨相互競爭的思想流派並各說各話。就像是當初達爾文提出演化論的物競天擇前有拉馬克主義、災變論與均變論來試圖解釋物種起源一樣。

下一場賭約?

雖然這次的打賭由戴維・查爾莫斯獲得一勝,但克里斯托夫・科赫在今年加倍賭注,認為下一個 25 年他一定會贏。到時候克里斯托夫已經 91 歲,戴維 82 歲了。

大家別擔心,這一集是會員共同選出來的題目, 25 年之後,我們也會再為各位泛糰做一集討論賭局的結果。

最後也想問問大家, 25 年之後,你賭這場對決會是誰贏呢?

  1. 我壓在克里斯托夫・科赫身上,我們一定能解開意識之謎
  2. 我賭戴維・查爾莫斯,意識這個問題,可能很難用科學來解釋
  3. 在那之前, AI 可能都已經有意識了,直接問 AI 還比較快

趕快來留言吧,記得 25 年後要回來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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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中國經典認識大腦系列】從「子非魚,安知魚之樂?」淺談主觀意識的本質
YTC_96
・2023/10/18 ・3086字 ・閱讀時間約 6 分鐘

宋劉寀群魚戲荇。圖/npm.edu.tw

惠施觀點:人不能知道魚的快樂

「子非魚,安知魚之樂?」出自《莊子.秋水》篇中的濠梁之辯。惠施認為莊子不是魚,又怎麼能知道魚是快樂的?這看似簡單的一句話卻點出困擾哲學家以及科學家數百年之久的問題,那就是主觀意識到底是什麼?

圖/Pixabay

濠梁之辯的情境是這樣子的。莊子和惠施同遊至濠水的橋梁。莊子說:「鯈魚出遊時很從容,這就是魚的快樂啊。」惠施說:「你不是魚,怎麼知道魚的快樂?」莊子回答說:「你不是我,怎麼知道我不知道魚的快樂?」惠施說:「我不是你,當然不知道你的想法,而你當然也不是魚,所以你不知道魚的快樂,這完全是可以肯定的。」莊子說:「請回到開頭的話題。你問我『你怎麼知道魚的樂趣?』既然你已經知道我知道,並且問我,那我就是在濠梁上知道的。」

既然莊子認為自己能知道魚的快樂,那我也想問莊子,你知道成為一隻魚又是怎麼樣的感覺嗎?

圖/YouTube

成為一隻蝙蝠可能是什麼樣子

在濠梁之辯後的兩千多年,美國著名哲學家湯瑪斯.內格爾(Thomas Nagel)也從想像自己是蝙蝠(注意不是小小鳥)的過程中獲得靈感,並在 1974 年發表了〈成為一隻蝙蝠可能是什麼樣子〉(What is it like to be a bat?)。他認為主觀經驗無法透過客觀描述來獲得,是心靈與物理之間的解釋鴻溝(Explanatory Gap)。簡單來說,就算我們知道蝙蝠是透過聲納來感知並飛行在空中,但因為我們不是真正的身歷其境成為一隻蝙蝠,我們還是無法知道作為蝙蝠是什麼樣的感覺。

圖/YouTube

這種主觀經驗,哲學上稱作感質(Qualia),是指主觀意識經驗的特殊品質或性質。它們是個人直接體驗的主觀感受,無法通過客觀描述或第三人稱觀察來完全理解或解釋。感質是一種主觀的、非物理的屬性,無法被完全捕捉或解釋。它們涉及到我們感知世界的方式、感受事物的質感、觸覺、視覺、聽覺、嗅覺等等。

舉例來說,如果你試圖向另一個人解釋一朵玫瑰的芬芳,或者試圖描述一個人的愉快感受,這些主觀感受都屬於感質。它們是我們內心獨有的體驗,無法被他人直接體驗或理解。

另一個哲學家們喜歡舉的例子是「你和我看到的紅色是一樣的嗎?」這或許聽起來是一個很蠢的問題,因為當紅色物品擺在眼前,非色盲或沒有眼疾的一般人都能異口同聲說出該顏色。透過醫學研究,我們也都知道波長約 700 nm 的紅色光刺激到視網膜的錐細胞是我們大家都能看到紅色的原因。

不過,雖然紅色光能刺激每個人相同的視網膜錐細胞是不變的客觀物理事實,但沒有人能保證你和我主觀感受到的紅色是相同的,就像是幾年前網路爆紅的藍黑白金裙 (The Dress)(圖一),即使是同一條裙子的照片,有人說是藍黑裙,卻有人說是白金裙。這也說明看似客觀的色彩,也存在有主觀性。

圖一、藍黑裙?白金裙?都幾咧。圖/The dress – Wikipedia

人類或許能想象自己作為一隻蝙蝠使用聲納來飛行導航,又或是把自己像蝙蝠般倒掛休息,但這和成為一隻真正蝙蝠的感受還是不同的。

感質可能埋藏在複雜的神經網路中

莊子和惠施的辯論背後探討了意識的本質,也引發人們對於知覺和主觀體驗的一種思考。即使經過數千年的探索,「意識究竟是怎麼產生的?」仍是一個深奧而又複雜的問題,也是所謂的「意識的困難問題(Hard Problem of Consciousness)」。從哲學角度,感質無法透過描述去感受,但從科學上來說,我們無法否認大腦是產生主觀感受的關鍵,這也讓神經科學家們好奇是否能找到感質的神經機制。

英國巴斯大學疼痛研究中心的教授羅傑奥普伍德(Roger Orpwood) 多年來進行感質的理論研究,他認為感質是局部大腦皮質網路訊息處理的結果。這個網路能轉換訊息結構(Information Structure; 訊息在大腦中的物理表現,主要是動作電位的模式)和訊息資訊(Information Message; 感質的基礎)(圖二)。當輸入的訊息結構被網路辨識,而產生訊息資訊,這網絡還可以輸出一個訊息資訊的表徵並進行下一個傳遞與轉換(Structure → Message → Structure → Message…)(圖三)。舉例來說,臭雞蛋的硫化氫(H2S)氣味感質是透過一層一層的網路後產生。 當鼻腔吸入硫化氫氣味分子後,嗅覺系統的訊息結構通過嗅覺神經束傳遞到嗅覺皮質網絡。而傳遞的訊息所獲得的資訊都建立在前一個資訊的基礎上。這資訊從硫化氫的第一階段的辨識內在身份(Inner Identiy),演變為硫化氫的內在形式(Inner Form),到發展成硫化氫的意象(Inner Likeness or Image),也就是硫化氫的感質體驗(圖四)。

知名美國神經科學家,研究意識神經機制多年的克里斯托夫.科赫(Christof Koch),也認為意識不是來自個別大腦區域,而是來自區域內和區域間高度網絡化的神經元。意識相關的神經區域(Neural Correlates of Consciousness (NCC))概念的興起,也希望透過實驗研究的方式來找到產生意識的最小神經集合,並了解哪些大腦的區域是產生意識所不可或缺的。

圖二、當我們看到藍色後,大腦透過訊息結構的模式傳送到視覺皮層 V4 區域。對大腦來說,這就是一種訊息資訊,是我們主觀上看到的「藍色」。圖/frontiersin.org
圖三、網絡或神經元集合中的​​基本訊息處理。輸出訊息結構從被辨識的訊息資訊從輸入訊息結構中形成。訊息(Information)從結構(Structure)到資訊(Message),再到結構。圖/frontiersin.org
圖四、嗅覺感質的產生示意圖。圖/frontiersin.org

結論

莊子和惠施辯論河中的鯈魚是否快樂,以及雙方怎麼知道魚是否快樂,很有趣的帶到了哲學以及神經科學重要的議題。意識到底是什麼?我們能否知道其他人又是其他物種的真正主觀感受?

圖/Pixabay

感質是意識研究中的一個重要議題,它引發了關於意識本質和主觀體驗的哲學和科學辯論。有些人認為感質是生物或腦部運作的結果,而另一些人認為它們是超出物理過程的主觀現象。不論如何,未來仍需要更多的研究來了解意識產生的機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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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大學部到博士班,在神經科學界打滾超過十年,研究過果蠅、小鼠以及大鼠。在美國取得神經科學博士學位之後,決定先沉澱思考未來的下一步。現在於加勒比海擔任志工進行精神健康知識以及大腦科學教育推廣。有任何問題,歡迎來信討論 ytc329@gmai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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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假?還真!哲學家與腦科學家的虛實論辯
臺灣邏輯、方法論、科學與科技哲學學會_96
・2022/02/25 ・4408字 ・閱讀時間約 9 分鐘

  • 撰文/陳貴正|中央研究院歐美研究所博士後研究員
  • 校對/陳樂知|臺灣大學哲學系助理教授、臺大傳統與科學形上學研究中心執行長、臺灣邏輯、方法論、科學與科技哲學學會秘書長
左起:陳樂知教授(臺灣大學哲學系助理教授)、曾祥非教授 (臺北醫學大學心智意識與腦科學研究所教授)、謝伯讓教授(臺灣大學心理系副教授)、林映彤教授(陽明交通大學心智哲學研究所副教授)、鄭會穎教授(政治大學哲學系助理教授)

不同學科之間的跨領域交流,是國內外學界最關注的議題之一。因應這個趨勢,臺灣邏輯、方法論、科學與科技哲學學會(LMPST Taiwan)將以意識為題,主辦一連串的跨領域論壇《種種意識講場》。該活動系列由政治大學現象學研究中心、清華大學實作哲學中心、臺灣大學哲學系、臺灣跨校意識社群合辦,順弈有限公司贊助。舉辦這論壇系列的主要目的,除了促進跨領域對話外,也在促進國內學界的大眾接觸面,讓大眾得以理解學界現況。

首場論壇於 2021 年 12 月 1 日舉行,以〈意識的真象與假象〉為題,並邀請了哲學與心理學的專家進行對話。活動的主持人與引言人為鄭會穎教授(政治大學哲學系助理教授、現象學研究中心主任),與談人則為林映彤教授(陽明交通大學心智哲學研究所副教授)、曾祥非教授 (臺北醫學大學心智意識與腦科學研究所教授)、謝伯讓教授(臺灣大學心理系副教授)。四位講者均是國內意識研究的專家。

主觀論與客觀論

鄭會穎教授首先說明這次講座討論的核心問題:在意識中是否可能區分真象與假象?換句話說,主觀經驗這回事,是只要自己感覺到就一定是真實的嗎?還是說,有沒有可能只是自己搞錯?

鄭教授以「疼痛」這一意識狀態為例,釐清問題的意涵。假設某位病患因為感到疼痛而就醫,醫生隨即做了各種檢查。檢查過後,醫生卻說病患可能只是過度擔憂,因而誤信自己感到疼痛;實際上的檢查結果並未顯示任何與疼痛相關的生理狀況。在這種情形下,究竟應該以誰的觀點為準?鄭教授提到了兩種可能的回答。

自己感覺到的痛,是真實的痛嗎?圖/Pexels

按照「主觀論」的說法,只要有對於疼痛的感受,疼痛就真的存在,不管生理上有沒有組織受損等情形。然而,按照「客觀論」的說法,我們對於疼痛的感受,有時可能僅是假象;疼痛是否真的存在,取決於客觀條件是否滿足。若權威科學理論主張疼痛就是組織受損,那麼沒有組織受損就沒有疼痛;疼痛的感受是否出現並不重要。

提出了主觀論與客觀論兩種觀點之後,鄭教授舉出了各式各樣的例子,藉以說明兩種理論各有根據。先就主觀論來看,著名哲學家 Saul Kripke 便曾藉由「痛」與「熱」的對比,強調疼痛的特殊之處。在討論「熱」時,我們可以合理地把「熱」與「對熱的感覺」分開。熱本身由分子的運動與碰撞構成,對熱的感覺則由主觀經驗所構成。可是,同樣的區分不能被套用於「痛」與「對痛的感覺」之上。畢竟,未被感受到的痛根本不是一種痛,所以痛與痛感之間不存在任何區別。

換句話說,疼痛永遠不會是一種假象;疼痛感覺起來是什麼樣子,疼痛的真象就是什麼樣子。這似乎印證了主觀論的說法。

不過,客觀論也有其根據。鄭教授在此介紹了學者 Ned Block 的說法,而其中的關鍵是現象意識(phenomenal consciousness)與取用意識(access consciousness)的區別。現象意識的有無,取決於心理狀態究竟是有意識的、還是無意識的;取用意識的有無,則取決於心理狀態所帶有的資訊有沒有被取用。這兩種意識不一定會同時出現。舉個例子:即便我們在搭飛機時聽到很吵的引擎聲,我們也未必會注意到這一點。

換句話說,即便我們有意識地聽到嘈雜的引擎聲,我們也未必會取用聽覺經驗所帶有的、關於引擎聲的資訊。那麼,即便某種意識狀態沒有被取用,也不代表該狀態並不存在。這點有利於客觀論——意識的真象是什麼樣子,並不是該意識狀態的擁有者說了算。

基於腦神經科學的考量

在鄭會穎教授介紹了理論框架之後,謝伯讓教授提出了一些腦科學研究中的實際成果,並指出這些成果對主觀論較為不利。

謝教授的第一個例子是所謂的「虛構」(confabulation)。在這類案例之中,腦傷的患者會報告根本不曾經歷的經驗。舉例來說,某個患者的視覺系統發生了損傷,基本上已經全盲,但患者卻可能會大力稱讚主治醫生的衣著、表示非常欣賞醫生所穿西裝與領帶的顏色。這些話很可能並非有意的胡言亂語;患者可能真的相信自己清楚看到了醫生的穿著。因此,雖然腦傷使得患者喪失了視覺經驗,但患者卻相信自己經歷了視覺經驗。

某些視覺系統受損的患者,基本全盲,卻會稱讚醫師的衣著。圖/Pexels

第二個例子則涉及「否定知覺經驗」(perceptual denial)。這類案例與前述的虛構案例形成了有趣的對比。在前述案例中,患者相信自己經歷了實際上不存在的經驗;在否定知覺經驗的案例中,患者則相信自己沒有經歷實際上存在的經驗。以疼痛為例,患者明顯處在會導致疼痛的生理狀態,卻深信自己並沒有感到疼痛。在更極端的例子中,患者可能感覺到疼痛,卻相信所感受到的疼痛不屬於自己;若被問及疼痛的由來,患者可能會主張是由其他人所植入。

第三個例子是一種視覺上的錯覺。在著名的傳球實驗中,受試者被要求觀看一段傳球的影片。影片中的兩個隊伍分別身穿黑衣與白衣,而受試者可能必須數算白衣隊伍球員間的傳球次數。而傳球的過程正在進行的時候,會有一隻大猩猩出現在場中。實驗結果顯示,部分受試者因為把注意力集中在球員身上,結果沒有注意到有猩猩出現。不過,當實驗者訪問這些受試者的時候,他們卻會宣稱自己看到了球場上的所有細節。從這個實驗,科學家發現:受試者的經驗實際上有什麼內容,可能與他們的認知並不一致。

從上述討論看來,無論是關於經驗是否存在、或者經驗的內容包含什麼細節,人們的認知都可能與實際情況有所落差。那麼,腦科學中的案例就構成了主觀論的潛在反例。此外,腦科學中的主流理論也可能不利於主觀論。這些理論強調經驗產生的過程涉及各種加工,但加工愈多,經驗就愈有可能會與實際情況不相符。

曾祥非教授緊接謝教授發言,並進一步補充謝教授談及的加工過程。曾教授指出意識在加工過程的末端階段才會出現,而這個加工過程基本上是一種逐步進行的資訊處理。感官在受到刺激之後會產生訊號,但大腦並不僅僅接收這些訊號,而是會加以詮釋。進行詮釋之後,大腦一方面可能會將結果記錄在短期記憶之中,另一方面可能會利用概念對這些結果進行判斷。這眾多的階段涉及了複雜的資訊,大腦因而需要整合這些資訊。在資訊整合完成後,意識才會產生。

由此看來,只要意識產生之前的階段出現錯誤,意識的內容就有可能出現錯誤。按照曾教授的觀察,正是基於這樣的理由,研究感官知覺的學者多半認為:位在資訊處理過程早期的感覺 (sensation)較為客觀。可是,曾教授也認為,目前的討論多少受限於技術上的困難。當腦科學發展出更複雜的技術、協助我們清楚理解從感覺到意識的過程以後,主觀論與客觀論間的爭議或許就能漸漸化解。

大腦需要整合複雜的資訊後,意識才會產生。圖/Pexels

基於實驗哲學的考量

謝教授與曾教授自腦科學的觀點出發,檢視主觀論與客觀論;林映彤教授則從哲學內部尋找評估這兩者的方式。按照林教授的觀點,在進行哲學討論時,學者常常企圖提出在直覺上有說服力的論證。然而,學者本身的直覺可能與其他人的直覺並不相同,因此學者的直覺是否有代表性有待商榷。「實驗哲學」(experimental philosophy)的研究者希望克服這樣的問題,而他們的作法就是利用問卷等方式,探究一般人的直覺。

鑒於這次講座的主題,林教授介紹了 Kevin Reuter 與 Justin Sytsma 兩位學者對疼痛進行的實驗哲學研究。Reuter 與 Sytsma 採用了不止一種方法,嘗試了解一般人對於疼痛有甚麼樣的直覺,其中一種方法是檢視 Google 上搜尋得到的資料,藉以判斷一般人是何種方式描述疼痛。

Reuter 與 Sytsma 的推論基於一項假設:不同的描述方式反映了不同程度的確信。舉例來說,如果某人看到一件藍色的衣服,而且十分相信自己的視覺經驗,那麼這人就會說這件衣服「是藍色的」(is blue)。相較之下,如果這人對自己的經驗並不很有信心,那他就會說這件衣服「看起來是藍色的」(looks blue)。

Reuter 與 Sytsma 好奇的是:當人們在討論疼痛時,是否也有類似的語言習慣?分析 Google 上的資料以後,他們認為答案是肯定的。當人們明確感到疼痛時,慣用的表達方式是「會痛」(have a pain);但當人們對自己的疼痛經驗不太有信心,慣用的表達方式是「感到痛」(feel a pain)。這樣的結果似乎指出:人們對於疼痛的理解涉及某種真象與假象的區別。當疼痛感出現時,有時疼痛無疑是存在的,但有時事情就比較難說了。

問題與討論

在四位與談的教授提出了各自的觀點之後,現場觀眾對與談人提出了一些問題。第一個問題與腦科學中如何判別真象與假象有關。觀眾詢問:腦科學家是否完全倚賴腦部造影等技術,判定心理狀態是否存在?謝伯讓教授的回應說明:最重要的根據還是人們的主觀認定。

在記錄受試者的腦部活動時,腦科學家會要求受試者提供對自己心理狀態的主觀報導。腦科學家會嘗試以可靠的報導為基礎,為腦部活動的紀錄建立資料庫,再以這樣的資料庫作為將來判讀腦部活動的依據。因此,腦部造影等技術並無法完全取代人們的主觀認定。

腦部造影等技術並無法完全取代人們的主觀認定。圖/Pexels

其他在場觀眾隨即提出了不同的問題,而與談人們在回應時也進行了另一輪意見交換。臺下的 LMPST Taiwan 秘書長、臺灣大學陳樂知教授則發問:「剛剛很多討論裡面,都是用感覺的主觀跟客觀來說……但是我的想法是:有沒有那麼簡單可以分主觀層面跟客觀層面?會不會有主觀層面 A、主觀層面 B、主觀層面 C,然後可能有客觀層面 A、B、C,然後還有一個層面是半主觀、半客觀?」這個問題引起了與談人的迴響,也指出了未來延續討論的可能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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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灣邏輯、方法論、科學與科技哲學學會_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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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器人有意識嗎?-《2050科幻大成真》
時報出版_96
・2015/06/18 ・3763字 ・閱讀時間約 7 分鐘 ・SR值 523 ・七年級

機器人有意識嗎?

想知道為何真正的自動機器人還沒有出現,最清楚的方式是看它們的意識屬於那個階層。我們在第二章說過,可以把意識分成四個階層。階層「0」能用來描述恆溫器或是植物,它們有一些回饋迴路,受到一些簡單參數影響,例如溫度和陽光。昆蟲和爬行動物具有階層「1」意識,這些生物能移動,同時有中樞神經系統,能把「空間」這個新的參數納入自身所處的世界模型中。接下來的階層「2」意識,這個階層的世界模型中納入與其他同種個體的互動,因此需要情緒。最後人類擁有階層「3」意識,其中包括時間和自我意識,好用來模擬事物未來演變的方式,並且決定自身在這些模型中的處境。

根據這個理論,我們可以給現今的機器人排位置。第一代機器人是階層「0」,因為它們不會動,沒有輪子也不能走動。現在的機器人位於階層「1」,它們可以動,但是要在真實的世界中暢行無阻還有很多困難,因此處於非常低階。這些機器人的意識可能和蠕蟲或是移動緩慢的昆蟲相同,若要製造出真正的階層「1」意識,科學家製造出的機器人就要有如昆蟲和爬行動物的意識。就算是昆蟲,也具有現在機器人所缺乏的能力,例如能快速找地方躲起來、在森林中找到交配對象、察覺掠食者而逃開,以及找尋食物與棲所。

之前提過,我們可以依照回饋迴路的數量把各階層的意識再細分。例如有眼睛的機器人就有多個迴路,因為這種感測器能偵測三度空間的影子、邊緣、曲線和幾何形狀。如果有耳朵,機器人便能偵測頻率、音量、聲壓和聲音的休止。這樣回饋迴路加起來大約有十個。(昆蟲因為要在自然環境中找尋食物、伴侶和棲所,因此回饋迴路可能有五十個以上)。因此,典型的機器人意識為階層「1:10」。

接下來,如果機器人具有階層「2」意識,它們所建立的世界模型就要能納入其他個體。我們之前說過,在階層「2」意識中,第一個計算值是群體中的個體數量乘上每個個體具有的情緒種類,和彼此溝通的表現方式數量。因此機器人可能具有階層「2:0」意識,不過現今的實驗室必須先製造出具有情緒的機器人。

現在機器人所見到的人類,只是從攝影機捕捉到的像素,不過有些人工智慧的研究人員開始打造能經由表情和聲調來辨認情緒的機器人。這是機器人了解人類的第一步:人類不只是隨機排列的像素,而是具有情緒狀態。

在接下來幾十年,機器人將會慢慢在階層「2」中爬升,開始具有小鼠、大鼠、兔子、狗的智能,然後是貓。在本世紀末期,機器人可能具有猴子的智能,開始會產生自己的意識。一旦機器人具有從普通常識而來的應用知識,並且具有心智,就能對未來作出複雜的模擬,而且以自己擔任主要角色,這時便擁有階層「3」意識。它們會離開「現在」的世界,而進入「未來」的世界。對於現在的機器人來說,這還是好幾十年以後的事情。要模擬未來,意味著必須清楚掌握自然定律、因果關係和普通常識,這樣才能考慮未來的事情。這也意味著要了解人類的意圖與動機,才能預測他們未來的行動之前也提過,階層「3」意識的數值,是由個體在模擬未來各種真實情況時,所使用的因果連結數量,除以對照組的數量而得到的。現在的電腦能靠幾個參數模擬有限的狀況(例如兩個星系的碰撞,飛機周圍空氣的流動、建築物在地震時搖動的方式),但是還無法模擬未來複雜的狀況,因此它們的意識可能像是階層「3:5」。

因此我們需要花很多年工夫,才能製作出能展現人類社會中普通功能的機器人。

source:Peyri Herrera
source:Peyri Herrera

速度是障礙

機器人何時才能具有人類的智能,甚至超越人類呢?沒人知道,但是有許多人預測,其中大部分人的依據是摩爾定律,將之推廣到數十年後。但是摩爾定律並非真正的定律,因為它違背基本的物理定律:量子理論。所以摩爾定律無法永遠持續下去,而且我們現在已經看到速度減緩了。在十年或二十年內,速度的增加會平緩下來,結果會很可怕,特別是對電腦資訊產業。

目前可以在指甲大小的晶片上放入數百萬個電晶體,但是能在這些晶片上放入的電晶體數量有限。奔騰晶片中最薄的一層只有二十個原子厚,但是到了二○二○年可能只有五個原子厚。接下來海森堡(Werner Heisenberg)的測不準原理(uncertainty principle)效應就會越來越明顯,你將無法確定電子的位置,電子可能從線路中漏出來,晶片會短路。(附錄會詳細討論量子理論和測不準原理。)此外,晶片發出的熱足以在上面煎蛋。除非找到替代方案,漏電和發熱的問題最後會讓摩爾定律的速度慢下來。

以二維晶片上容納電晶體的方式,計算能力已經到了極限,因此英特爾公司花費數十億美元,未來將放在三維晶片上。時間會說明這樣的賭注能否回本。(三維晶片的主要問題之一是晶片越高,產熱的__速度也越快。)微軟則採用其他方式,例如用二維晶片進行平行處理。其中一種可能的方式是把晶片水平排成一列,然後把一個軟體問題分成好幾部分,每個部分分給一個晶片,最後再集合起來。但是這個過程並不容易,而且軟體發展的速度要比我們習慣的超快速摩爾定律慢許多。

這些權宜之計可能讓摩爾定律再撐幾年,但是最後這些伎倆都有盡頭,都逃不過量子理論的掌控。因此矽晶片電腦的時代終將結束,科學家正在實驗各種不同形式的電腦,例如量子電腦、分子電腦、奈米電腦、DNA電腦、光學電腦,不過目前這些技術沒有一個可以運用。

詭異之谷

我們先假設有一天真的發展出難以置信的複雜機器人,晶片上的電晶體可能是分子而不是矽。這時,我們要這些機器人和人類多像呢?在製造類似萌寵物和小孩的機器方面,目前日本居於領先地位,但是這些設計師很小心,不要讓機器人太像人類,不然會讓人怕怕的。這種現像是日本的森政弘博士在一九七○年首先研究的,他稱之為「詭異之谷」:如果機器人太像人類,反而會恐怖。(這個效應最早是一八三九年達爾文在《小獵犬號航海記》提出的,後來佛洛伊德於一九一九年有篇文章標題就叫做〈詭異〉。)從那時起,不只人工智慧研究者,連動畫師、廣告主,以及其他要推銷人形產品的人,都仔細研究這個理論。例如CNN評論動畫電影《北極特快車》時,說:「片中出現的人類角色簡直是……嗯,讓人毛骨悚然。《北極特快車》說好聽是讓人不安,說難聽是有點驚悚。」

根據森政弘的說法,如果機器人越像人類,我們對機器人的同理心就越多(但只多到某個點),如果機器人有人類的外觀,同理心便會大幅減少,這就是「詭異之谷」。如果機器人的外表和人類非常相似,但是又有一些特徵不同,這便顯得「詭異」,讓人有嫌惡和恐懼之感。如果機器人外表和人類百分之百相同,和你我無法區分出來,這時我們又會恢復正面情緒。

這個理論有實用的意義,例如,機器人應該要微笑嗎?首先,機器人應該要微笑待人,讓我們覺得舒服。微笑是世界性表示友善與歡迎的方式,但是如果機器人的微笑太真實,反而會讓人起雞皮疙瘩。(例如萬聖節面具通常做成有惡魔面貌的食屍鬼咧嘴而笑。)機器人的微笑要有童顏(例如圓臉大眼),不然就非常像真人,不能在兩者之間。(故意微笑時,我們是用前額葉皮質控制面部肌肉,如果是發自內心的微笑,則是由邊緣系統所控制,兩者運用的肌肉組合有些差異。人類腦能區分這樣的差異,這有利於演化。)

這種效應也可以用腦部掃描來研究。我們把受試者送進磁振造影機器中,讓他看一個長得和人類一模一樣的機器人圖片,不過這個機器人的身體動作有些抽象,像是機器。腦不論看到任何東西,都會預測它未來的動作。不過當機器人的動作像是機器,就和外貌無法配合,這讓我們感覺不舒服。這時頂葉會格外活躍(特別是連結運動皮質和視覺皮質的部位)。目前科學家相信鏡像神經元(mirror neuron)存在於頂葉。這是有道理的,因為視覺皮質收到人模人樣的機器人影像,運動皮質和鏡像神經元會預測機器人的動作。最後,由眼睛後面的眼窩額葉皮質彙整所有訊息,然後說:「嗯,有些地方怪怪的。」

好萊塢的製片了解這個效應。他們花很多錢製作恐怖片,也了解巨大的妖魔或是人造的怪物從草叢中突然跳出來,並不是最恐怖的畫面,最恐怖的是發生在一般人身上的扭曲現象。想想電影《大法師》吧!是哪一幕讓觀眾嘔吐著跑出電影院或昏倒在椅子上呢?是惡魔出現的那一幕嗎?不,是琳達.布萊爾(Linda Blair,被惡魔附身的少女)把頭完全轉過來的場景,讓全世界的電影院爆發出刺耳的尖叫和震耳的哀鳴。

年輕猴子身上也有這種效應。如果你讓牠們看吸血鬼或是科學怪人的圖片,牠們只會嘻笑然後把圖片撕掉。如果你給牠們看的是被斬首的猴子,牠們會高聲尖叫。日常之物的扭曲,才會發出最大恐懼。(在第二章,我們用意識的時空理論解釋幽默的本質,因為腦會模擬笑話情節中的未來,但是讓人驚訝的笑點就突然出現。這個理論也可以解釋恐怖的本質。腦會模擬日常平凡的事物,但是這些事物如果突然往恐怖的方向扭曲,就會造成震撼。)

機器人將會持續有童顏的外貌,就算是有人類般智能之後也是如此。要等到機器人的動作完全像人類之後,設計師才會讓它們的外貌完全像是人類。

6e9fadc5defe44c78b4fbbff7ea4d739本文摘自泛科學2015六月選書《2050科幻大成真:超能力、心智控制、人造記憶、遺忘藥丸、奈米機器人,即將改變我們的世界》,時報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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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品包括文學、人文社科、商業、生活、科普、漫畫、趨勢、心理勵志等,活躍於書市中,累積出版品五千多種,獲得國內外專家讀者、各種獎項的肯定,打造出無數的暢銷傳奇及和重量級作者,在台灣引爆一波波的閱讀議題及風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