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臺灣,以前科學家對於什麼領域有興趣,只需要各自埋首、好好鑽研,但是隨著科學研究越來越精細,研究機構林立,共同競逐一個研究經費大餅,這時候科學家不得不開始遊說民眾。
國科會及中研院越來越重視與媒體的關係,不僅有專職部門負責與媒體記者保持良好溝通管道,並且定期準備新聞稿、發布研究訊息,方便線上記者寫稿及報導。
這些在這個時代勉勵為之的作法,最終的目的是希望民眾知道,大家辛苦的納稅錢如何被運用,而不會讓科學發展及經費配置變成無法碰觸的黑箱。
例如,國科會就曾發出類似「奈米巡弋飛彈癌症的追蹤及治療」這樣的新聞稿,內容大概說明在國科會經費支持下,交通大學的研究團隊歷經多年研究,開發出能像多節火箭般進行不同階段釋放藥物的載體,對於癌症方面的研究具有治療的潛力。透過聯繫記者、提供新聞稿、召開記者會、現場說明簡報、接受訪問等安排,讓記者瞭解這項研究的重要性,隔天這個新聞就被報導成類似「抗癌新法分段釋藥降副作用」這樣的報導。
雖然這個新發現沒有引起太多媒體青睞,但是可以例行性地提供相關研究成果,讓民眾有認識科學的機會,必然會讓許多國內科學家的卓越研究成果,慢慢被發現。包括中研院、各大專院校及其他研究單位,都固定地向納稅人報告研究成果,這變成是「大科學」時代中,科學家責無旁貸的另一項任務。
這種型態的科學新聞不算是大陷阱,但是閱聽大眾仍然需瞭解,這些新聞是一群具有某些經費執行壓力的人,精心策畫的結果。而這些被餵予科學新聞內容的媒體也常常只是在美化門面、填充版面等因素考量下,製播了該則新聞。因此,一位稱職的社會公民仍需對這些背景有充分的理解,方能對科學有比較正確及公允的認識。
需要更多肯面對媒體的科學家
或許很多科學家懷念過去可以單純研究科學的年代,不需要為了「經費」去進行一些自己不在行的遊說工作。
網路巨人Google的總裁,曾經受邀在AAAS進行演講,鼓勵科學家及工程師嚴肅面對「科學行銷」的問題。因為科學及科技具有太多潛在的可能性,因此需要透過專業人士將這些可能性宣揚出去,讓決策者、商業領袖以及大眾能夠瞭解。
隨著科學專業人員與民眾溝通的作法被鼓勵,當然也出現了意料之外的副作用。特別是科學應用的領域,也開始興起透過媒體來幫忙擦脂抹粉的作法,一些有心人士可能以製造假新聞、打知名度等方式來分一杯羹。
有些比較特殊的科技產業,也可能基於自身利益的考量,樂於接受記者採訪以製造新聞,一方面打出公司的知名度,另一方面也阻絕不利的新聞發布,其中以健康、醫療、食品相關的產業為最。例如,透過科學新聞鼓吹某些新式的醫療手段、科技藥物、健康食品等,實際上卻是置入性行銷。有一些更在新聞之外,直接進入某些談話性節目。例如,轉大人的特效藥、超神奇記憶法、無香精的麵包等;甚至有想出名想瘋了的半科學專業人士,頂著「XXX博士」、「OOO教授」的稱號,在節目大談外星人、上帝粒子、基因療法、食品安全等議題,一副「上通天文,下通地理」的博學貌,為的不過是累積知名度,以賺取下一次通告費。
這些作法已經將媒體慣用的行銷手法放在科技的議題上,是鼓勵科學與外界溝通下,一種始料未及的副作用。不過這些副作用,比較像是科學社群外的脫序演出,真正的科學社群分子多是對媒體懷有恐懼感的。
曾聽聞國內某大學昆蟲系主任的經驗分享,提到有一年防疫檢疫局在美國進口的蘋果中發現蘋果蠹蛾,記者紛紛找尋昆蟲系的教授尋求解答。這位系主任剛把車子開進學校,看見一輛輛的電視臺SNG車圍在系館前,二話不說掉頭回家。
為什麼科學家這麼懼怕媒體呢?
一方面是因為科學家原本就不擅長對外溝通,另一方面是媒體沒有提供讓人信任的發言空間。過去臺灣社會只要遇見食品安全衛生問題,記者都會去採訪前長庚醫院毒物科主任林杰樑醫師,頻繁的次數讓我一度以為全臺灣只有長庚醫院有「毒物科」。二○一三年八月林醫師不幸驟逝後,相信許多民眾都會有「那以後要問誰?」這樣的疑問。
為何沒有更多的「林醫師」願意站出來面對媒體,用自己的專業為民眾解惑呢?
如果生產端及應用端都因新聞受惠,其實是一件好事,就像一開始提到的美國火星探測計畫,我們理應透過彼此互惠的方式,讓更多具有科學意義的新聞可以登上媒體版面,鼓勵更多科學家願意跟民眾說明、分享,讓科學的參與變成是公眾的社會參與,讓民眾共同監督這個時代的科學運作,甚至共同決定科學研究所應該抑注的經費規模,讓科學研究的經費不再只是一個黑盒子。
如果每次遇見生活中與科學相關的爭議,都可以看見不同領域科學家,基於對媒體的信任感而願意侃侃而談,不再是一場場策劃工整、照章行事的「科學產品記者會」,這才是更能體現官商互惠原則的科學新聞。
摘自PanSci 泛科學2014六月選書《別輕易相信!科學偽新聞》,時報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