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按: 1837 年時,達爾文在筆記本畫下了一顆演化樹/生命樹(Tree of Life),透過它來解釋物種間的關係和演化。直到一百多年後的今天,也有許多生物學者會使用樹狀圖來描述物種之間的關聯。然而事實上,達爾文並非使用「生命樹」這個詞的第一人。
「生命樹」這個詞並不是達爾文發明的,它的意義也非達爾文所創造。不過,達爾文確實在自己的理論中賦予「生命樹」新的意義。
如同許多深植於我們思想中的象徵物一樣,生命樹也有個遙遠而古老的過去,它最早可以追溯回亞里斯多德跟《聖經》(為什麼這類事情總是可以扯上亞里斯多德呢?這個嘛,這就是為何他是亞里斯多德呀),它的意義曾改變,曾不斷引起大家的共鳴。
在《聖經》裡,這主題像是個大書擋一樣,出現在《聖經》的頭跟尾。
生命樹最早出現在〈創世紀〉第三章,就在亞當跟夏娃被逐出伊甸園之時;然後重新出現在〈啟示錄〉,在英文版英王欽定本的最後一頁(對於從此進入西方文化來說,這是個很好的安排)。
在〈啟示錄〉第二十二章第一節跟第二節,先知作者描述了他在異象中看見的「生命水」,如同一條清澈的河流般從神的寶座流出來,河的兩側則長了「生命樹」,每月都結果子,樹上的葉子「乃為醫治萬民」。
這棵樹很可能代表耶穌,帶給世界茂盛如葉般的祝福;也或許它代表恩典,或是代表教會。
這段文字其實相當模糊,而不同的翻譯版本又讓人更摸不著頭腦(到底是一棵樹還是很多棵樹?)不過這裡要說的事很簡單,生命樹就是一個相當古老而帶有詩意的形象,是一個能引起眾人共鳴的詞彙,具有多重意義,並且很早就存在西方文化中了。
亞里斯多德在西元前四百年左右寫下了《動物史》,在這本書裡,生命樹其實不是一棵樹。它比較像是一把大自然的梯子,或者如後來拉丁化的希臘文所稱的自然之梯(a scala naturae)。
亞里斯多德認為,自然界中各種各樣的生物,來自於大自然的無生物(比如土或是火),會「持續不斷一點一點地」演變成像是動物之類的有生物,這個過程因為變化太過細微,因而不可能在這兩種型態之間畫出一條清楚的分界線。
這樣的思想從當時一直到中世紀結束之後都廣為眾人接受,相當盛行;比如在十六世紀時的木刻版畫上,就可以看見所謂的「存有巨鏈」或是「智力的升降之梯」等圖畫,它們往往將世界萬物描述為從無生命的物質像是石頭或水,一階一階往上升,變成植物與野獸,接著上升為人,然後是天使,最後是上帝。
從這樣的觀點觀之,生命樹其實是「通往天堂之梯」,這可比齊柏林飛船的那首同名搖滾名曲要早了五個世紀。
到了一七四五年,儘管許多啟蒙時代的思想家都已經可以接受大自然生物的多樣性發展,有如樹木會從側面發芽,長出分岔的枝葉一般;但是瑞士的自然學家邦納卻又再度重提這種線性的、階梯式的模型。
邦納在那一年發表了一篇昆蟲論文,裡面有一張拉頁圖解,來解釋他「自然生物等級的概念」。
他將萬物從下而上垂直排列,開始於火、風跟水,再上去是土以及各種礦物質,然後是蘑菇、地衣、植物,然後是海葵,接在其後則是絛蟲、蝸牛與蛞蝓,再來是魚,他在此特別提出了飛魚,接著是鳥類,在鳥之上則是蝙蝠跟飛鼠,然後是四足哺乳類、猴子、人猿,最後是人。
你看出他的邏輯性了嗎?
飛魚比其他魚類高級,因為牠會飛;蝙蝠跟飛鼠比鳥類高級,因為牠們是哺乳類;人類跟猩猩是最好的哺乳類,其中人類又比任何生物要高級。
邦納雖然靠當律師維生,但是卻更喜歡研究昆蟲與植物。他終生都是日內瓦共和國的公民。他的祖先過去因為在法國受到宗教迫害的緣故逃往瑞士,這或許也是他的自然等級終點是人而非上帝的原因。
在邦納的自然等級圖中缺席的除了上帝以外,另一個缺席的則是微生物。雖然早在七年前,荷蘭的顯微鏡先驅雷文霍克就已經用顯微鏡發現了細菌、原蟲以及其他細小的「微動物」,但是邦納卻不怎麼注意這些微生物。
我們會聽過雷文霍克的名字,多半都是因為在高中時代讀過克魯伊夫所寫的《微生物獵人傳》(這本書雖然是影響深遠的敲門磚,但其實內容糟糕透頂,充滿了編造的對話與虛構的情節),也或者是因為看過其他科普書籍,不過你可能不記得雷文霍克其實是一名台夫特的布商,他之所以開始製作放大鏡,是為了要能夠更仔細地檢查布料的紗支數。
後來他純粹出於好奇心,試著用透鏡去觀察其他物品,卻發現了驚人的現象:在湖水、雨水、自來水中,竟然住滿了細小的各式生物,甚至從自己牙齒上刮下來的細屑中,也有它們的蹤跡。
——本文摘自《纏結的演化樹》,2022 年 7 月,貓頭鷹,未經同意請勿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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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這篇一提,那病毒之類的,非細胞的,是怎樣放進去?
達爾文的生命樹是樹狀圖,被你解釋成一棵樹???荒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