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 年 10 月，一位身心狀況都很健康的少年，突然間出現極為嚴重的精神異常症狀。他甚至因為強烈的幻覺、不知名的恐懼還有無法控制的憤怒，一度嘗試輕生，幸好家人們及時發現，並將他送到醫院。
少年接受醫生的檢查後，被診斷為思覺失調症，此後的 18 個月，少年的精神症狀反覆發作，但常規的治療方式，不僅對他無效，反而還因為藥物的副作用，讓他經歷了嚴重的厭食、噁心和嘔吐，體重快速下降。
雖然少年的家人確實有一些精神病史，但並不符合少年這種「突發式」的症狀，而且少年發病前，不論是身心、社交還是學業表現都非常正常，沒有任何精神疾病的前兆，這就讓他的醫療團隊相當困惑。
2016 年夏天，少年因症狀惡化再次住院，這次醫院幫他安排更多檢測，因院方懷疑他患有自體免疫性腦炎註1，甚至幫他安排了腦部發炎的檢測，但即使服用免疫抑制劑，少年的症狀依舊沒有明顯好轉。
雖然少年的狀況不佳，但父母還是先帶他回家休息，這時，父母在他的腋窩和大腿周圍皮膚上，發現奇怪的痕跡。
那是一種膨脹紋，一般出現在肥胖者或孕婦的體表，是由於皮膚短時間過度拉伸撕裂而產生的，但男孩此前經歷了劇烈的減重，這種紋路的出現顯然不太合理。
2017 年 2 月，一名醫師在看到這些痕跡後，懷疑這些痕跡是由韓瑟勒巴通氏菌 (Bartonella henselae) 感染引起的。
由於韓瑟勒巴通氏菌註2通常是被貓咬傷或抓傷後感染的，故名貓抓病2、註3，正如醫生所懷疑，少年的家中確實有兩隻寵物貓，牠們是在 2010 年被收養的。
醫師安排少年進行檢測，結果真的從少年的血液中，分離出韓瑟勒巴通氏菌，並趕緊替他進行抗生素治療，雖然抗生素治療引發的併發症，讓少年再次住院，但隨著少年體內的韓瑟勒巴通氏菌被消滅，他的精神症狀也明顯好轉。
當細菌感染被成功治癒後，少年的思覺失調症也幾乎完全康復！
2017 年 10 月，也就是少年病發後 2 年，他終於重返校園。隔年春天，那個身心健康且成績優異的少年，終於回來了1。
在這個特別的案例中，細菌感染似乎是引發這位少年罹患突發性思覺失調症的主要因素，這提供一個耐人尋味的研究方向：細菌感染與精神疾病是否真的有所關聯？
然而，若只有這個案例，我們無法說明且探究這兩者的關聯。
為了更了解細菌感染與精神疾病是否有關聯，來自北卡羅來納州立大學獸醫學院的 Edward B. Breitschwerdt 教授針對這個議題做了回溯性研究，於 2020 年發表在 Pathogens 期刊上。
該研究考察了 33 名具有類似神經精神症狀、可能曾接觸過韓瑟勒巴通氏菌的病患。在 33 個案例中，有 29 人確實有感染（過）韓瑟勒巴通氏菌，並在他們的體內發現細菌，或有對抗細菌的抗體痕跡。在這 29 名患者中，又有 24 人的皮膚，出現了和上述少年類似的妊娠紋，並分佈在四肢或軀幹。
同時，這些患者也「都出現明顯的精神症狀」，比如睡眠障礙、精神錯亂、易怒、焦慮、抑鬱以及頭痛3。
儘管研究發現韓瑟勒巴通氏菌感染似乎與精神疾病有某種關聯，但這項研究無法告訴我們韓瑟勒巴通氏菌是如何導致大腦出現問題。
此外，即使 Breitschwerdt 教授認為細菌感染會損傷血管、引發慢性炎症，同時影響大腦和皮膚，但他也強調，目前的研究並不能證實其因果關係，也不能說明二者有直接的關聯。
而且，除了上述 2017 年的少年案例之外，在研究團隊回溯的 33 個案例中，沒有提到有病患因為細菌感染被治癒，而從精神症狀中恢復過來的狀況。但據傳聞，有幾個家庭告訴 Breitschwerdt 教授，在治療細菌感染後似乎確實對他們孩子的精神狀況有幫助（雖然沒有痊癒，但精神狀況卻不再惡化）4。
因此，2017 年的少年有可能只是特殊案例，可能還有其他會影響大腦的潛在因素，如健康狀況、遺傳基因等等，但在科學家開啟更多研究前，這些都僅僅只是猜測。
需要再次強調的是，目前沒有足夠的證據顯示韓瑟勒巴通氏菌的感染會造成思覺失調。
我們需要更大規模和更精細的研究，才能了解這兩者是否有關連，而 Breitschwerdt 教授也已開啟了關於這個議題的下一個研究。
雖然不能過分連結這兩者的關係，但 Breitschwerdt 教授也提醒其他醫生，未來在面對思覺失調的病患時，可以多注意是否有韓瑟勒巴通氏菌的感染的跡象，注意患者的皮膚是否出現妊娠紋，作為診斷的參考指標之一。
即使現在這兩者還沒有確切的關聯，但這些初步研究，或許能開啟我們對精神疾病的新認識和研究方向，畢竟精神疾病的成因往往都是非常複雜的。
但也不要因為這些研究，害怕甚至拋棄家中的貓咪。當然我們還是要提防貓咪的尖牙利爪和身上的一些寄生蟲（如大名鼎鼎的弓形蟲），但只要我們定期給牠們投藥，並不妨礙牠們繼續待在家中，成為撫慰我們內心的重要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