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的觀護人
作者擔任觀護人工作長達十餘年,本書為她在工作現場與犯罪人訪談和輔導的第一手記錄。有別於社會批判的眼光,她以同理包容的視角去理解犯罪者的困頓與坎坷,以及犯罪背後的真實與無奈,佐以最真誠的關懷引導,許諾每曾經犯錯的個案,一個改過自新、好好做人的機會。
她遇見不計其數的個案,透過日復一日會談、實地訪視,對人脈關係的掌握,即時提供救助,加上近乎直覺式的專業判斷,她看到一幕幕精彩無比的人生劇場。包括——
* 犯下海上喋血案的跑船大副,在獄中與美麗的航海播音員共結連理:
大副在跑船時必會收聽漁業電台,而年輕的她是漁業電台播音員,溫暖而優美的聲音讓浪跡四海的漂泊男兒對陸地有了一絲掛念。他們用特殊頻道聊天,空中戀愛,約定好回台灣相約碼頭,直奔禮堂!沒想到,回程時大副跟人發生了衝突,將對方活活打死,原本談情說愛的電波變成通報刑事案件的110。船一靠岸,海巡早就等著抓人,直接押解看守所。當時的女友、現在的太太想盡辦法把結婚申請書送進看守所,兩人隔著鐵欄杆見到了第一面。女友變老婆的過程不是結婚、宴客、送入洞房、也沒有蜜月,而是討論請律師、和解、賠償金和訴訟過程。
——〈龍困灣岸與貓戲〉
* 天真豁達、無憂無慮的毒癮小哥,竟來自一個全家輪流坐牢的家庭,堪稱「毒品一門英烈」:
年輕人誠懇的說:「對。爸爸先去關,大概判二十年,媽媽晚兩年進去,判了十幾年。妹妹去年才進去,也判十幾年。所以我早進去就早出來,因為妹妹這麼晚才進去,可能很晚才能假釋。目前我是家裡唯一一個在外面的人,所以很忙的,放假日都要趕著排班去會客,分別替家裡人寄錢。」這樣輪流排班在三個監獄之間跑來跑去探監,不會覺得很辛苦嗎?年輕人一臉理所當然地笑了:「不會啊!這個很正常。從小家裡就會有人在關,不是爸爸關、就是媽媽關,大家很習慣警察來家裡,都知道要怎麼樣跟警察講。這個沒什麼啦!」
——〈一門英烈〉
* 在酒店賣身的「大眼妹」,明明有著亮麗的外表,但來報到時卻總是脂粉未施,一身樸實隨意的打扮。一問之下,原來有著遭繼父性侵、又被吸毒母親拋棄的辛酸過往:
大眼妹一方面痛恨那些跟叔叔一樣的客人,一方面卻必須出賣身體才能夠賺錢活下來,自我保護的本能與社會生存的本能互相拉扯時,自尊也碎了一地。我想起茂林的紫斑蝶,牠們收起翅膀時就像一片土黃色枯葉,而一旦張開翅膀,黑紫黃混合在一起閃閃發光的嬌豔,就像黑絲絨鑲滿鑽石,讓人永難忘懷。
——〈折翼之蝶〉
除了定時與個案當面會談,觀護人也必須外出訪視,實際瞭解個案的生活情況。她的足跡踏遍窮鄉僻壤的魚塭鴨寮、坍方落石的山路和陰暗廢棄的破敗社區……
個案的住處隱身荒郊野外、連導航Google都找不到的地方,問鄰居都不知道這名字是誰(因為關在監獄多年,大家早已不記得),只好換個方式,問起個案爸爸的名字,才勉強找到個案的家。有時個案家外頭就是賭場,或者住處飄散出奇怪的臭味……有時,從巷口就出現一臉橫肉的人,粗野兇狠的問你「來叢啥!?」雖然心裡嚇得屁滾尿流,卻還是得假裝鎮定且嚴肅的說:「我是某某某的老師」,順口還要堅定且正氣凜然的反問:「請問你是他家裡的什麼人?」
書中百態有時令人義憤填膺、有時潸然落淚,更多的是感慨和唏噓。觀護人日日夜夜面對這些「被罪烙印」的人,在他們已然傾斜的人性天平上,扮演著向善或墜惡的隱形砝碼。而這份工作令人動容的核心價值,就在於他們既懂得暗夜行路的艱難與困頓,更願意信任人性最初的美好與善良。作者說,「這個工作,讓我親眼看見太多黑暗,體認到人類在死神與法律面前是如此卑微。同時又何其有幸,我也看見了超越死生、穿透牢獄的人性光輝。」
作者簡介
唐珮玲,於地檢署擔任觀護人工作至今十餘年,現居國境之南。
社會安全的無名守望者,赤手空拳對抗法律上的罪人;也是誤入歧途的提燈引路者,溫暖守護蛻變中的受保護管束人;使用的唯一武器是「言語」。日日凝視邪惡、後悔與欺騙,甚至得揭穿鱷魚的眼淚;時時挖掘隱藏深處的破碎心靈、辨識未曾說出口的崩潰。總是一次又一次企圖重建傾頹的生命,偶爾見生命的虹彩在黑雨之後閃耀整個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