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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沒有在看牠,會影響狗狗的臉部表情?

彭士桓_96
・2017/11/28 ・1727字 ・閱讀時間約 3 分鐘 ・SR值 505 ・六年級

身為一個從小到大怕狗的人,一定知道「不要看牠,牠就不會過來」這件事。這就好像上課時,老師問了一個你不會的問題,為了不要被老師點名回答,故意不看老師一樣。但這樣真的有用嗎?

source:PublicDomainPictures

或許我們可從這篇今年( 2017 )發表在《科學報導》(Scientific Report)的研究(Kaminski, Hynds, Morris, & Waller, 2017)略窺一二,而此研究也將讓你知道狗狗的表情到底只是個體情緒的展露還是自主的表情控制所致?

看不看狗狗、有沒有食物,有什麼差別?

本研究隨機挑選了 24 隻家犬(不同品種的 13 隻公犬及 11 隻母犬,平均為 4.75 歲)參與本次實驗,唯一條件是這些寵物狗必須可自在地與陌生人處在陌生的環境中。這些實驗對象的飲食並無限制,而實驗中使用的食物為其日常餐與餐之間所餵食的食物。

實驗在一安靜的房間(2.85  公尺 X 3.6 公尺)中進行,與實驗者距離一公尺遠,而攝影機固定於三腳架上,紀錄著實驗犬的臉部表情。實驗過程如下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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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過程圖,圖/from Kaminski et al. 2017。

實驗中有四種狀況(所有實驗犬皆有接受 4 種情況各兩次,兩次實驗間隔四天)

  1. 關注有食物:實驗者面對狗狗,手中捧著食物
  2. 關注無食物:實驗者面對狗狗,手中沒有食物
  3. 無關注有食物:實驗者背對狗狗,手放在背後捧著食物
  4. 無關注無食物:實驗者背對狗狗,手放在背後沒有食物

而關於實驗犬臉部表情改變的判斷,則是根據臉部動作系統 DogFACS(Waller et al., 2013)的標準進行量化。而該系統是根據臉部的解剖生理進行制定。

實驗犬臉部表情的改變是根據臉部動作系統,圖來源

下表為實驗測試的項目:

動作 定義
AU101 內側眉毛揚起。由額葉肌所調控。
AU145 眨眼:上眼瞼提肌的放鬆與眼輪匝肌收縮造成閉眼。
AU12 微笑,嘴角上揚。
AU25 嘴唇。
AU26 顎下降。
AU118 嘟嘴,使嘴唇起皺折。
AD19 舌頭露出,觸碰下唇。
EAD102 耳朵併攏,兩耳廓靠近於頭部中線
EAD105 耳朵垂放。
平躺 實驗犬腳平放於地面,頭部可躺至地面。
前肢站立,後肢坐於地面。
站立 四隻站立,腳垂直地面。
移動 自由移動從一地點至另一地點,至少超過兩步。
搖尾巴 尾巴快速搖擺於兩側。
發出聲音 實驗犬發出的任何聲響。

實驗發現,在比較人類關注與無關注的情況下,結果只有兩個實驗項目達到顯著差異:分別為 AU101(內側眉毛揚起)以及 AD19(舌頭吐出)。在人類關注下,狗狗的眉毛會明顯地揚起並露出舌頭;而讓狗狗看見食物並不影響其面部表情及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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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類關注下,狗狗的眉毛會明顯地揚起並露出舌頭;而讓狗狗看見食物並不影響其面部表情及行為。source: Matthias Zomer

作者認為這樣的結果顯示:在人類注視時,狗狗的臉部表情改變是由於想要互動,而非只是單純表達獨立個體的情緒狀態。舌頭的吐出可能為壓力、散熱或是放鬆的狀態,這無法藉由單一解釋其動作的背後原因。

而關於眉毛揚起,在2013 年 Waller 的研究中也發現,在收容所頻繁揚起內側眉毛的犬隻被領養的速度越快。這有兩種解釋,因為內側眉毛的揚起會使狗兒看起來更悲傷,因此激起了人們的同情心。另一可能為此動作會使眼睛更大,更像嬰兒般而激發人類的本能。總而言之,人類對於狗狗這樣的表情較有反應,狗狗為了要有更多的溝通,當然會做出這樣的表情。

source:Torsten Dettlaff

所以我們可以得知,眼神接觸的重要性。下次想要與人或狗溝通時,記得要「四目相交」!但如果你非常怕狗,或許還是盡量減少對牠的關注吧。

參考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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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Kaminski, J., Hynds, J., Morris, P., & Waller, B. M. (2017). Human attention affects facial expressions in domestic dogs. Scientific Reports, 7(1), 12914. 
  2. Waller, B. M., Peirce, K., Caeiro, C. C., Scheider, L., Burrows, A. M., McCune, S., & Kaminski, J. (2013). Paedomorphic Facial Expressions Give Dogs a Selective Advantage. PLoS ONE, 8(12), e826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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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士桓_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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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即是科學,科學即是生活。臺大分醫所博士,虔誠信科學者。希望透過文字介紹有趣的科學,並期望自己在有限度的生命中,創造無限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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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著笑著就開心了?刻意微笑就能變開心的「臉部回饋假說」,有了新發現?
Bonnie_96
・2022/12/16 ・2027字 ・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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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你開心快樂時,你的臉會露出微笑。但如果反過來,原本面無表情的你,開始擠出一點微笑,嘴角上揚、眼睛周圍開始瞇成一條線,你會因此感到快樂嗎?

開心的時候會微笑!圖/GIPHY

這是心理學中經典的臉部回饋假說(facial feedback hypothesis)想要討論的問題:臉部表情會不會影響一個人的情緒體驗。

最終,在 1988 年研究者 Fritz Strack、Leonard Martin  和 Sabine Stepper 等人透過實驗,得出了一項結論:「咬著一支筆,就會讓人感覺更開心……」。研究者認為,因為咬著筆所使用到的肌肉,和微笑時會使用到的是相當接近,所以會產生開心、正向的感覺。

但長久以來,臉部回饋假說一直無法重複出相同的實驗結果,也因此飽受爭議。直到最近史丹佛大學等研究團隊在《自然:人類行為》(Nature Human Behavior)期刊發表論文證實了臉部表情和情緒體驗的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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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著一支筆就會讓人感覺更開心?圖/Envato Elements

帶有爭議的「臉部回饋假說」,一開始是如何發現的?

在討論最新與臉部反饋假設相關的論文之前,先來聊聊「臉部回饋假說」究竟是什麼?為什麼只要咬著筆,就會覺得快樂?

從日常生活經驗來看,表情往往是情緒的產物。當開心快樂就會出現眼睛瞇起來、嘴角向上的笑臉。反之,悲傷難過則會皺眉、嘴角向下的哭臉。

但臉部回饋假說的基本假設是反過來的:「情緒可以是表情的產物」。只要改變你的表情,你的情緒也會有不同的體驗。

簡單來說,想要感覺更快樂的話,那就先讓自己看起來更快樂。(好,我知道聽起來有點荒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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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證實「臉部回饋假說」的實驗也是很有趣。Fritz Strack 等人讓一群參與者看卡通,有些人要咬著筆,有些則是含著筆,最後請他們評價卡通的好笑程度。

實驗結果發現,和接近嘴角向下表情的「含筆組」相比,接近微笑表情的「咬筆組」覺得卡通更好笑。而且在統計結果上有顯著差異,按照實驗結果,也就證實了臉部回饋假說。

「臉部回饋假說」:想要快樂,就得先讓自己看起來快樂。圖/Envato Elements

研究者可能笑不出來:實驗結果無法重複

當然,這篇研究發表後,也吸引不少研究者重複這項實驗。但換了實驗者、做了相同實驗,結果卻無法重複出來。這也可能讓 Fritz Strack 等人笑不出來。

像是,在 2016 年有項以臉部回饋假說的重複實驗,在 17 個實驗室、找了快 2000 名參與者。結果做出和原來實驗不一致的結果,而且在統計上也並未取得令人信服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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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 2019 年,有項以針對 138 篇與臉部回饋假說相關的論文,進行後設分析(Meta-Analysis)。最終,研究者們發現臉部回饋假說確實在整體影響中是顯著的,但很小。

以上實驗結論,都讓臉部回饋假說長期以來飽受許多爭議。

這個心理學經典的假說,到底是不是真的?成為史丹佛大學心理科學加速器主任、心理學家 Nicholas Coles 等人想要揭開的神秘面紗。

長久以來「臉部回饋假說」的爭議,總算有解答?!

為了釐清這長久以來的爭議,Nicholas Coles 成立了 Many Smiles Collaboration,讓不管是支持或批評臉部反饋假說的人都可以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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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他們在 19 個國家、招募了近 4000 人來進行實驗。參與者被分成三組:和經典臉部反饋假說一樣的「咬筆組」、模仿照片中演員的微笑表情「模仿組」。以及,根據實驗者指導語擠出笑容的「提示組」。

接著,研究者會讓參與者放鬆一下臉部表情,再讓其中一半參與者,看著能夠引發開心等正向情緒的圖像,像是小狗、小貓、煙火等。另外一半則是看著空白的圖像,並請他們評估自己的開心/幸福程度。

受試者看著能夠引發正向情緒的圖像,評估自己的開心幸福程度。圖/GIPHY

有趣的是,模仿組、提示組的幸福感都有明顯地增加。但咬筆組則是沒有特別的情緒變化。會有這樣的差異,答案藏在你的假笑,有多接近真實笑容的肌肉狀態。

Nicholas Coles 解釋,因為咬筆組雖然表情接近笑臉,但使用到的肌肉和真正微笑不同。相較模仿、提示兩組的笑容更接近真實笑容的狀態,也比較容易感受到快樂等正向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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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

  1. Coles, N.A., March, D.S., Marmolejo-Ramos, F. _et al._ A multi-lab test of the facial feedback hypothesis by the Many Smiles Collaboration. _Nat Hum Behav_ (2022). https://doi.org/10.1038/s41562-022-01458-9
  2. Coles, N. A., Larsen, J. T., & Lench, H. C. (2019). A meta-analysis of the facial feedback literature: Effects of facial feedback on emotional experience are small and variable. _Psychological bulletin_, _145_(6), 610–651. https://doi.org/10.1037/bul0000194
  3. Wagenmakers, E.-J., Beek, T., Dijkhoff, L., Gronau, Q. F., Acosta, A., Adams, R. B., Albohn, D. N., Allard, E. S., Benning, S. D., Blouin-Hudon, E.-M., Bulnes, L. C., Caldwell, T. L., Calin-Jageman, R. J., Capaldi, C. A., Carfagno, N. S., Chasten, K. T., Cleeremans, A., Connell, L., DeCicco, J. M., … Zwaan, R. A. (2016). Registered Replication Report: Strack, Martin, & Stepper (1988). _Perspectives on Psychological Science_, _11_(6), 917–928. https://doi.org/10.1177/1745691616674458
Bonnie_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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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學報導科學嗎?科學報導的百年歷史與未來挑戰│科學家與媒體的橋樑(終篇)
台灣科技媒體中心_96
・2021/01/13 ・4109字 ・閱讀時間約 8 分鐘 ・SR值 617 ・十年級

這一系列的文章,介紹了 2002 年橫空出世的英國科學媒體中心(Science Media Centre,以下簡稱英國 SMC)和靈魂人物費歐娜.福克斯(Fiona Fox),以及幾場在英國當地發酵的科學爭議事件,像是基因改造作物是否致癌麻疹腮腺炎德國麻疹混合疫苗(MMR)是否導致自閉症,以及人類活動是否是造成全球暖化主因等科學爭論。這些爭論的影響力甚至擴散至世界各地,佔據媒體版面。英國科學媒體中心當時成立的要務之一,就是協助媒體以更正確的方式陳述科學、寫出報導;也鼓勵科學家,即時發言要比默不作聲,更能影響媒體解讀科學、使用科學,和大眾理解科學的方式。

英國科學媒體中心當時成立的要務之一,就是協助媒體以更正確的方式陳述科學、寫出報導。圖/pixabay

科學報導看似需要融合兩種天差地別的學門:科學與新聞,而這兩種訓練的過程與目的,其實粗略看來也不盡相同。所謂科學訓練的過程,是不斷定義問題、尋找解答,用特定的方法來做系統性的研究 ,目的是運用觀察與實驗,來描述世界。而新聞訓練的目的,則是使用清楚的敘事提供讀者需要的資訊,讓他們能夠為生活、為社會,甚至為國家做決定。

坦白說,科學不一定需要報導,而報導也不一定需要科學。擁有科學記者這一門專業的人,似乎是記者路線中為數最少的。然而回顧歷史,科學記者實已存在超過一個世紀。20 世紀初期,科學快速進展,為了要報導日新月異、改變世界的新科技給大眾,科學記者應運而生。那個年代,因為世界大戰而發展的國防科技、第一次核彈試爆,乃至於桃莉複製羊這種顛覆人們對世界認知的科學突破,都在科學記者的報導下,為大眾知曉。那時候,科學開始向前飛躍,記者跟上腳步。除了轉譯科學,科學記者當時的功能,就如喬治.威廉.格雷(George W. Gray)所說,是「推廣科學」給讀者,讓「科學方法成為民眾教育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使它變成公民思考的普及要素」。1這個時期科學記者的任務,是報導石破天驚的最新科技,除了報導戰爭演進,更是展示科技同時宣揚國力。

然而,這一百年來,科學記者的任務和定位也隨著時間轉變。2013 年,倫敦政治經濟學院(London School of Economics and Political Science)發表的全球調查指出2,科學記者大多認為,好的科學記者應該是「訓練良好並報導事實,獨立且中立的」;這份調查在 2009 到 2012 年收集 953 位科學記者的意見,發現科學記者大多受過專業記者訓練,而且,是不是擁有科學背景並非評斷好壞的依據,重要的是他們的報導能不能轉譯複雜的概念給大眾,使大眾理解科學。現在的科學報導,不如戰時為國家服務,也不如電視、電話、清潔劑等新發明出現時為產業服務,甚至不為了宣揚科學如何改變世界,科學新聞不再只是傳遞訊息、建立形象,而是更積極創造不同利害關係人的對話場域。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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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學新聞不再只是傳遞訊息、建立形象,而是更積極創造不同利害關係人的對話場域。圖/pixabay

若要回顧科學報導目的何時開始質變,很可能是 1962 年《寂靜的春天》(Silent Spring)出版,作者海洋生物學家瑞秋.卡森(Rachel Carson),描述了因為大量使用殺蟲劑而嚴重失衡的生態環境,啟發了一批新的科學記者;他們專注在環境場域,關心社會進步對環境的破壞,而這之中,回顧科學發明的負面效應必不可免。21 世紀的現在,更能看到這一質變的延續:2013 年那份科學記者調查中發現,處理「科學、科技和環境」議題的科學記者佔了最多數,其次的「農業、能源與氣候變遷」也在相同的脈絡下,發展出來。

科學記者的自我認同隨著不同的時空環境而改變,科學報導不再是科學的代言人,多了更多與社會溝通的角色。但是科學報導的難度卻沒有隨著時間而降低,大環境像是科學分科更細、新聞速度愈快的趨勢,後進者幾乎無跡可尋前者腳步,要成功產出質量俱佳的科學報導是難上加難。而科學報導若只關注科學的負面效應、想挖出科學界的失誤、執著在失衡的平衡報導,卻無法真實捕捉複雜艱深的科學事實,也只會更加深科學與報導的鴻溝。

科學報導可列出四項難題:

  • 第一,科學領域廣博,內行知識艱深,若不是長期浸淫在這個領域的人,很難在短時間內摸清楚概況。
  • 第二,科學家通常不是好的發言人。科學語言和大眾語言大不相同,長期接受科學訓練的科學家因為深入鑽研特定的領域,容易與大眾語言脫節,不是說科學家不善溝通,更精確來說,是不善在特定領域之外的場域溝通。科學家關心的是行內各種突破、發現與進展,但大眾關心的是,這樣的科學突破對我的生活乃至於對社會,有什麼意義?
  • 第三,科學具備不確定性。科學家與記者或大眾所認知的科學不確定性可能不同,前者認為不確定性恆常存在,只要實驗得宜,確認解讀數據的邊界,那就不是大問題;但後者卻可能將科學不確定性理解為科學界沒有共識,認為科學只要具備不確定性,就降低了可信度。以至於,科學家可能更不願意談論科學的不確定性,或也不知道如何談才不致被誤會,使得記者或讀者愈無從理解科學能解釋與不能解釋的範圍。
  • 第四,當科學事件的份量滿足了登上報紙頭條的要件,記者要如何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摸清科學議題,又找到專家回應?
當科學事件足以登上報紙頭條,記者是否也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摸清科學議題或是找到專家回應?圖/pixabay

英國科學媒體中心,當初就是希望能解決這些難題而成立。英國 SMC 舉辦的背景說明會(background briefing),邀請科學家簡要卻深入點出科學議題的脈絡,讓記者在著手準備科學報導時,有明確的方向與背景知識。英國 SMC 也為科學家籌備媒體課程、受訪指引手冊,精進科學家與行外人的溝通技術,讓科學家理解媒體的運作與需求,不致讓科學家受訪時花了很多力氣準備的資料,卻根本無法為媒體所用。英國 SMC 希望所有科學家受訪時都能對科學不確定性侃侃而談,所有科學研究都一定有它的限制,包括了單一研究方法的侷限,與研究結果能推論的範圍。「只有當大眾相信科學家會說實話,會承認錯誤,也對科學不確定性保持開放的態度,」福克斯說,「我們才有可能以科學贏得論戰。」4當他們認為科學事件可能變成頭條新聞,英國 SMC 便即時召開記者會,第一時間找到首屈一指的科學家發言,望能有效緩解記者面對科學頭條事件的焦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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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年來,英國 SMC 所累積的成果結實纍纍,某個程度來說,在永遠填不滿的網路新聞世界裡,英國 SMC 的存在稍微減少了專業科學記者的工作負荷,讓他們持續產出質量均衡的科學新聞。但是英國 SMC 也因為積極站在科學事件的前沿,被攻擊是跨國大企業的打手(如,基改事件裡的孟山都),被抨擊是危言聳聽的氣候變遷論者(climate alarmists),甚至被認為是科學機構的公關部門。對於這些指控,福克斯在〈麻煩的真相〉(Inconvenient Truths)5中說道,「我常常問自己,如果當時那篇直指基改作物會致癌的論文是篇好研究,現在的情況又會是如何呢?」對福克斯來說,英國 SMC 在這些議題上並非立場先擇,只是這些研究的結果剛好都指向了一致的方向,「如果有好的科學研究提出了相反的證據,我們會毫不遲疑發布出去。」

英國 SMC 的積極行動,讓他們樹立的敵人比交到的朋友多。雖然不至於毀譽參半,但在科學與新聞中間,英國 SMC 的確撐起了有效的溝通平台,讓科學家發言,為科學記者釋疑。然而,英國 SMC 的「成功模式」到底能不能為其他國家複製?英國成立 SMC 的時空背景,有英國皇家科學院的背書,和世界頂尖科學家的支持,那時的媒體環境還是紙本報紙為主,留有百年前就存在的科學記者專業,而英國民情對於非政府組織和各種慈善研究機構的捐款,也因為歷史因素而相對流通與開放。6這十幾年間,世界已漸漸長成了全然不同的樣貌。網路時代的人們對資訊上癮的程度只增不減,除了網路新聞逐漸取代紙本,各種串流平台興起,假新聞與謠言侵門踏戶成了新時代的日常風景。科學論文的產量爆炸,相較於二戰後科學論文的產量以 2% 至 3% 的速度成長,到 2010 年為止的估算,成長幅度約在 8% 至 9% 之間7,這不僅是資訊超載的時代,媒體環境和科學界的變化,在在都顯示了科學記者的生存條件只是愈趨艱困。

媒體環境和科學界的變化都顯示了科學記者的生存條件只是愈趨艱困。圖/pixabay

英國 SMC 要怎麼應對這些新的挑戰,也許就如同福克斯最新寫完成的文章8,文中談的是面對新冠肺炎的心態,但是以此總結英國 SMC 一直以來坦白而無畏的作為,或也饒富詩意。她說,「當我們還有這麼多事情需要學習,我認為最適合為公眾服務的方式,是承認我們所有人(在應對這個病毒時)所面臨到的,是獨特且空前的挑戰,也承認我們需要去了解這個不斷變化的情勢所存在的複雜性。」也唯有這般為未知保留開放與接受的心胸,才能繼續走在科學與新聞交集的路上。

註釋及參考文獻

  1. Rensberger, B. (2009). “Science journalism: Too close for comfort.Nature, 459(7250), 1055-1056.
  2. Bauer, Martin W. and Howard, Susan and Romo Ramos, Yulye Jessica and Massarani, Luisa and Amorim, Luis (2013). Global science journalism report: working conditions & practices, professional ethos and future expectations. Our learning series, Science and Development Network, London, UK. ISBN 9781909528024.
  3. Nisbet, M. C. (2009). “The ethics of framing science.”In Elliott, R. (eds.), Communicating biological sciences: Ethical and metaphorical dimensions, 51-73. London: Routledge.
  4. Science Media Centre (2017). “Inconvenient truths.” Retrieval Date:2020/05/27
  5. 同註4
  6. Science Media Centre (2002).“Funding.”Retrieval Date:2020/05/27 編註:英國 SMC 收取捐款的原則在成立時已建立規範,每年都會更新發布外界捐款的情況。
  7. Bornmann, L., & Mutz, R. (2015).“Growth rates of modern science: A bibliometric analysis based on the number of publications and cited references. ” Journal of the Association for Information Science and Technology, 66(11), 2215-2222.
  8. Fiona Fox. (2020).“Does COVID-19 need a different kind of journalism?”Retrieval Date:2020/0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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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科技媒體中心_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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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科技媒體中心希望架構一個具跨領域溝通性質的科學新聞平台,提供正確的科學新聞素材與科學新聞專題探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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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候變遷新聞中所呈現的兩種「科學不確定性」│科學家與媒體的橋樑(八)
台灣科技媒體中心_96
・2020/12/18 ・5215字 ・閱讀時間約 10 分鐘 ・SR值 571 ・九年級

編按:充斥在新聞媒體或社群上的偽科學謠言,或似是而非的「新發現」,通常都以誇張聳動的標題吸引讀者的目光,並讓多數人深信不疑。誰能擔任這個破除迷思的角色,成為科學家與媒體傳播間的橋樑,為閱聽者導正視聽呢?這一系列文章,將介紹英國科學媒體中心(SMC)如何運作,打擊新聞上的偽科學、假訊息。

2017年9月18日,牛津大學環境變遷中心(Environmental Change Institute, University of Oxford)的教授里察.米勒(Richard J. Millar)等人,在《自然地球科學》(Nature Geoscience)期刊上發表論文指出,經過模型估算,人類現在的二氧化碳排放量和預估的減碳路徑相當一致,有機會控制地球的增溫幅度在1.5℃內。

英國科學媒體中心(Science Media Centre, UK)在論文發表的當天召開記者會,邀請英國氣象局(MET office),和另外兩位作者,分屬牛津大學地球系統科學系和倫敦大學學院(University College London)能源與氣候變遷的科學家與會,解釋這篇研究的發現、研究方法、重要性與限制。1

科學研究轉化為科學新聞,經常帶來意外的反效果,科學如何與社會溝通,實為繁複的議題。圖/Pixabay

當天,英國各家報紙也於頭版報導這篇最新研究。《衛報》(The Guardian)的新聞標題是「最新的分析顯示,仍然可能達成巴黎協定頗具野心的1.5℃目標」,而副標題寫道,「控制地球升溫程度在1.5°C內以避免氣候變遷的嚴重影響,這一目標被認為無法實現,但最新研究顯示,如果採取強而有力的措施,是可能實現這一目標的。」新聞引述記者會當天科學家的話,說:「很多人認為是不可能將地球增溫控制在1.5℃內,但是最新的研究指出,我們有66%的機會,在2100年完成1.5℃的目標。」文末也提醒讀者,增溫幅度暫緩不代表我們能對氣候變遷帶來的挑戰掉以輕心。2

從記者會、新聞標題,以及露出效應,甚至是氣候變遷懷疑論者抓住機會所選用的新聞標題,「到目前為止都很正常,」英國科學媒體中心主任費歐娜.福克斯(Fiona Fox)在她的部落格文章裡寫道。這篇2017年9月28日發表的文章名稱借用了高爾的著作《不願面對的真相》(Inconvenient Truths),如果更精確一點,應該是「麻煩的真相」。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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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福克斯驚訝的是,她在記者會後收到許多科學家朋友的質疑,認為那場記者會等於是雙手為懷疑論者奉上了好素材,來質疑氣候變遷實際的嚴重程度,讓他們更有理由抹黑氣候科學家,「危言聳聽的氣候科學家終於承認他們搞錯了全球暖化」,氣候變遷懷疑論者詹姆斯.德林波爾(James Delingpole)在隔天的新聞標題中寫道。4 而右翼保守派的英國報紙《每日郵報》(The Daily Mail)寫的新聞標題是,「科學家說,我們誇大了對氣候變遷的恐懼。專家現在有更多時間可以減少我們燃燒的化石燃料量。」 5

氣候變遷的嚴重性究竟多大?許多懷疑論者質疑科學家們只是再製造聳動的危言。圖/Wikimedia

福克斯無意爭辯這是不是給了氣候變遷懷疑論者好機會、重新點燃氣候變遷的爭議,她在文中回應,「我知道這會讓許多資深的公共關係人士覺得害怕,但一篇研究成果是不是對我們有利,或是會不會傷害我們的立場,並不是我們決定要不要舉辦記者會的標準。」科學研究的結論並不總是與之前研究一致,這是科學界的常態,但是「我們要在科學上成功論證,只有當科學家願意說出真相、承認錯誤,然後對科學不確定性保持開放,才有可能。」而要破壞公眾對科學的信任,「最快的方法就是科學家開始低調處理可能被誤用的研究成果。」6

網路時代的社群媒體百花齊放,科學論述慣常被貼上特定政治傾向的標籤,對政治的信仰時常蒙蔽了科學發現7 儘管懷疑論當道,大眾仍舊願意相信科學,但同時也累積了一批,認為科學不可信的群眾。科學方法有它的重要性,當然也有局限,若科學家與媒體不知道如何與彼此討論、也不知道為何要討論科學不確定性,雙方皆可能抗拒交流的機會,或是因此懷疑對方的目的。在這樣的齟齬之下,大眾讀者也不可能真正理解科學與新聞對社會的價值。

科學論述很難被作為純粹事實推理看待,常常帶有政治意識形態,或被貼上政治論述標籤。圖/Needpix

科學家心中的科學不確定性

科學研究的重要性,常常與它的限制相互依存。大眾認知的科學,常常是一整組條件已齊備、已確定的事實或知識,這對科學社群來說,其實已不具研究價值。8 科學方法控制了重重條件後,有能力在特定的實驗環境下,獲得較為確定的答案;但是設置不同的條件、使用不同的儀器,選擇不同的研究方法,答案可能隨之變異。在充滿著不確定性的世界中,科學家試圖找出確定的答案,而確定答案所包含的不確定性,才是科學進展的基石、吸引更多科學家投入心力。換句話說,科學家有興趣的,常常是不具有結論、充滿不確定性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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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離開了科學社群,科學家不討論或不談論科學不確定性,大多是因為不曉得為什麼要談,以及該如何談。對科學家來說,科學不確定性或許可以先簡化成統計問題,例如每次測量都有誤差,但誤差可能在接受範圍內。當科學家確認了實驗效果不是源於誤差,且實驗效果大於誤差造成的變化,科學家便能說,這一實驗的效果存在;當誤差大到一定程度,實驗就會宣告失敗,得調整參數重頭來過。

說到底,科學家的實驗室訓練,就是盡可能減少誤差,以降低誤差壞事的機會。「科學不確定性」從微觀層次來說,雖不可避免,但能透過研究訓練、實驗設計和統計方法來掌握。如果一項實驗無法通過這些考驗,就不可能通過更嚴格的同儕審查,登上期刊。

即使與科學不確定性共處是科學家的日常,為什麼科學家不願意討論科學不確定性?原因之一是,如果呈現科學不確定性的方式錯誤,似乎使得科學不被信任,也會擔心公眾誤解或無法理解研究發現的重要,更甚者,擔心這些說法會遭到懷疑論者斷章取義的利用。9 例如,如果讀者不理解調校參數是實驗過程的一環,那麼呈現給讀者的可能是「科學家操弄實驗結果」這種覆水難收的錯誤概念。本系列上一篇文章談到的氣候門事件,德林波爾就是利用這點,抹黑氣候科學家麥可.曼恩(Michael Mann)的誠信。

科學研究結果的不確定性和模糊空間是科學家們的家常便飯,卻容易成為媒體引導風向斷章取義的空間。piqsels

以至於,媒體要以何種脈絡呈現科學不確定性,變成科學家很在乎的前提。但事實上,雖然科學不確定性是科學常態,卻會因為媒體的書寫目的而被忽略或被強化:為了凸顯研究科學的突破、想要故事具說服力,就省去科學的限制;為了強調科學事件的爭議性,科學不確定性就成了引導新聞走向的主旋律。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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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眾與媒體認知的科學不確定性

科學家認知的、媒體書寫的,與大眾感知到的科學不確定性,多有落差。對大眾來說,科學不確定性可能代表的是一處科學界尚無共識,且對問題毫無頭緒的知識真空。11 但一方面,大眾認知到的科學不確定性可能正來自科學進步:今天的結果推翻了昨天的結論,以致無以適從。像是,究竟吃紅肉會不會導致心血管疾病?過去的研究說風險很高,最新的研究又說其實關聯性低。又像是最近的新冠狀病毒,從剛開始被認為是少數動物傳人,接著又有新聞說,病毒已經演化成高度人傳人的流行病毒。若不能理解產生差異的緣由,大眾所認知的科學很可能就是善於變化的知識而已。

大眾在閱讀科學報導時,傾向於吸收非黑即白的研究結果,「不確定性」會令讀者感到無所適從。圖/SnappyGoat

過去的研究發現,科學報導的書寫方式,很可能就是在大眾心中種下「科學是不確定、不可信」種子的媒介。一個故事要能成為新聞,必須具備許多要素,例如題目的新穎程度。當報導需要彰顯新研究的重要性,便甚少提醒讀者研究的限制,這樣的報導可能僅比較最新的和之前的研究,卻忽略最新研究的不完備之處,使讀者容易誤認為先前的研究結論與共識被推翻,即使科學社群明明存在高度共識。12 如果不了解其中細節,這些混雜又巨量的科學結論,極可能衝擊閱聽眾的認知。

除了題目的新穎程度,另一新聞的要素,是即時性。為講求即時與流量,記者必須不成比例地縮短寫作時間,可能只引用單一專家甚至不採訪專家,就簡要寫了內容、發出新聞,這種形式的「類科學新聞」,也可能加深讀者誤解科學的樣貌,以為科學就該是如此簡要的故事。科學結果是最終產品,但科學「如何」得出結論、得出「何種」結論,往往才是能區辨研究好壞、辨別研究價值的關鍵。

另一常見的新聞要素是爭議性。發生爭議的科學事件時,報導傾向以對立的方式呈現不同意見,卻未能讓讀者知道,雙方的意見為何不一致?報導慣於把重點放在研究成果,而不是研究的過程;又或只呈現科學爭議,卻未解釋產生爭議的理由。13 因為忽略了這些脈絡,讀者也僅能以研究結果來認識科學,而無法認識構成科學最重要的要素,其實是研究方法與爬梳這個題目的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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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學不確定性」在以上所述多種新聞考量的要素下被忽略或被強調,每當大眾感知到科學不確定性的時候,幾乎都是發生了爭議性的事件。這些事件裡,可能略過了過程與脈絡,或是用同等份量來報導主流與非主流的科學意見,讓「科學不確定性」變成爭議中顯而易見的科學特徵,以致大眾只能以「科學界無共識與定論」來理解這一科學特質。長久下來,無論研究成果有否推進、是否具備共識,民眾只看見科學不確定性與爭議的連結,重複誤解著科學要不是所有問題的解方,就是毫無結論的爭辯。

報導科學不確定性的可能

事實上,要完成一篇質量俱佳的科學報導,需要記者與科學家「合作」。無論這篇科學新聞,要採取什麼角度、運用什麼框架,或是要探討什麼議題,科學家都可能大大協助科學內容的深度和廣度。若能知道記者書寫報導時的需求,科學家就有機會主動提供這些訊息,和記者一同面對科學的不確定性,共思更好的呈現方式。舉例來說,除了研究目的與發現,研究的方法和限制也是科學家應主動提及的重點,因為揭露這些過程,也有助記者書寫科學脈絡而非只著重最終結果。又如同科學爭議事件,從一方專家所理解產生衝突的緣由出發,很可能提供媒體較為友善的框架,來理解另一方的說法。讓大眾有機會認識科學常態中所存在的不確定性,並不代表科學證據不可信,也不代表科學方法或結論不具參考的價值。

而科學家能借重媒體專業的部分,在於專家角度認為「民眾需要知道的」,和「民眾準備好要知道的」無法疊合。媒體慣於溝通與工作訓練出的敏感度,正好能提供科學家關鍵資訊。在理解彼此專業養成的角度和需要後,才有機會磨練出一篇兼備科學與新聞素質的報導。14 連貫本系列的提問,是英國研究如何成為報紙頭條。爬梳眾多事件後,發現英國科學媒體中心一來顧及了新聞需要的新穎性和即時性,總是請科學家評論最新的科學研究報告;二來不害怕站上爭議浪頭,邀請願意一同討論的科學家,召開記者會。英國科學媒體中心為求科學研究易讀、易懂,與科學家和記者合作,找到科學與新聞的交集點,用很長的時間,獲得科學家與記者的信任。但要說英國社會真正因此重建的,其實是大眾理解科學的方式,以及社會對記者的敬重。

註釋及參考文獻

  1. Science Media Centre, UK (2017). “end of the global warming slowdown and prospects of limiting warming to 1.5C”. 2020/03/24檢閱。
  2. Damian Carrington (2017). “Ambitious 1.5C Paris climate target is still possible, new analysis shows”. The Guardian, 2017/09/18. 2020/03/24檢閱。
  3. Science Media Centre, UK (2017). “inconvenient truths”. 2020/03/24檢閱。
  4. James Delingpole (2017). “Delingpole: Climate Alarmists Finally Admit ‘We Were Wrong About Global Warming”. Breitbart, 2017/09/19. 2020/03/24檢閱。
  5. Colin Fernandez. (2017). “Fear of global warming is exaggerated, say scientists: Experts now have longer to reduce amount of fossil fuels we burn”. Daily Mail, 2017/09/19. 2020/03/24檢閱。
  6. 同註3
  7. Iyengar, S., & Massey, D. S. (2019). Scientific communication in a post-truth society. Proceedings of the National Academy of Sciences, 116(16), 7656-7661.
  8. Ashe, T. (2013). How the media report scientific risk and uncertainty: a review of the literature.
  9. 同註8
  10. Friedman, S. M., Dunwoody, S., & Rogers, C. L. (2012). Communicating uncertainty: Media coverage of new and controversial science. Routledge.
  11. 同註8
  12. 同註10
  13. 同註10
  14. 同註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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