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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有好心情?那就別皺眉!──《身體的想像,比心思更犀利》

PanSci_96
・2017/05/18 ・3740字 ・閱讀時間約 7 分鐘 ・SR值 510 ・六年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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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文諾推論使用肉毒桿菌防止皺眉,或許效果就像人為的牟比士症候群,至少可以阻擋負面情緒。圖/By Alan @ flickr, CC BY-NC 2.0

想治療憂鬱,來點肉毒桿菌試試?

為了治療蘿拉的憂鬱症,卡文諾推論使用肉毒桿菌防止皺眉,或許效果就像人為的牟比士症候群,至少可以阻擋負面情緒。他安排的肉毒桿菌注射療程主要針對她的眉間皺眉紋,也就是位於鼻子上方、兩眼之間的皺紋,通常用來表現悲傷、憤怒與痛苦的情緒。不過,在開始進行注射療程前,卡文諾要蘿拉完成貝克憂鬱量表的評估,這是一種常見的心理測驗,用來評估憂鬱症狀的嚴重度,例如絕望與焦躁。這種測驗會要求人們根據前兩週的感受,挑選最符合的描述。總共有二十一道問題,舉例如下:

不快樂:

0 我沒有感覺到不快樂。
1 我感到不快樂。
2 我不快樂。
3 我是這麼不快樂,以致於無法忍受。

活動量的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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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我的活動量沒有任何改變。
1 我的活動量比平常少一點。
2 我的活動量比平常少很多。
3 一整天下來,我大部分時間都沒有動。

如果你拿到十三分或更低的分數,代表你的心情只是正常的起伏(大部分選擇 0 和 1)。如果是二十九分或更高的分數,代表正處於嚴重的憂鬱狀態。蘿拉的分數是四十二分。

蘿拉後續的療程只花了幾分鐘,卡文諾將肉毒桿菌注射到蘿拉的雙眼之間與額頭上幾個位置。她唯一要做的事只是縮緊額頭,讓皺紋出現,看看他施打在哪些區域。

肉毒桿菌療程結束後,過了兩個月,蘿拉的憂鬱完全消失了。既然她的生活沒什麼太大的變化,卡文諾認為,最有可能的原因是肉毒桿菌改善了她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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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是憂鬱,肉毒桿菌還有更多功能?

肉毒桿菌可以阻擋乙醯膽鹼這種神經傳導物質,從神經傳遞訊號到肌肉,藉此產生作用。乙醯膽鹼可以幫忙攜帶來自大腦的訊息,傳遞給肌肉,讓肌肉得知何時該緊繃起來。當乙醯膽鹼受到阻隔,無法傳遞訊息,或至少大幅減少傳遞訊息,不再有訊息告訴肌肉必須保持收縮,於是肌肉便放鬆下來。這正是為什麼施打肉毒桿菌的皺紋會變平滑柔嫩,因為這些皺紋沒有接收到保持緊繃的訊息。過了一段時間,乙醯膽鹼的傳遞就會恢復暢通。(一般的肉毒桿菌療程,效果通常會維持四到六個月。)

這種療程的壞處是,當肌肉再一次開始收縮時,皺紋會重新出現。好處是,當施打過肉毒桿菌之後,皺紋通常會變得比較不明顯,因為肌肉經過「訓練」,得以保持更放鬆的狀態。或許這種現象可以解釋為什麼蘿拉回去找卡文諾進行第二次療程時,她的皺眉紋不像初診時那麼明顯(她的憂鬱症狀也沒那麼極端了)。因為肉毒桿菌可以永久重複訓練肌肉,就可以漸漸降低進一步治療的需要。

肉毒桿菌也經過美國食品暨藥物管理局(Food and Drug Administration)核准,可用來治療慢性偏頭痛;在十二週左右的療程中,於頭頸部位注射肉毒桿菌,有助於預先緩解頭痛。就連腋下多汗症,都可以透過在腋下施打肉毒桿菌治療。不只是生理因素的影響,情緒也會引發偏頭痛與多汗症。

蘿拉的故事顯示,肉毒桿菌可以緩解憂鬱症,同時改善心理健康;雖然如此,我們還是必須指出,蘿拉知道自己為什麼注射肉毒桿菌,而且她事先就預期這種療程對她有幫助,就像百憂解最初也有療效一樣。不過,肉毒桿菌讓她的憂鬱症不再復發,因此蘿拉心情的轉變不太可能只是因為她對治療抱持希望與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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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毒桿菌也經過美國食品暨藥物管理局核准,可用來治療慢性偏頭痛;就連腋下多汗症都可以改善!圖/By Avenue G @ flickr, CC BY 2.0

抑制負面表情,就能更開心?

蘿拉的經驗並非純屬僥倖。幾年前,英國有一群心理學家針對近期剛接受整容療程的人追蹤後續情況。他們特別感興趣的是,不同的療程對心情會有什麼影響,於是他們追蹤在皺眉紋施打肉毒桿菌的人(與蘿拉施打的部位相同),以及接受其他療程的人,例如在眼角魚尾紋施打肉毒桿菌、果酸換膚或用瑞絲朗(Restylane)之類的玻尿酸來做為豐脣的填充物,比較這些人後續的心情變化。

這些研究學者推論,倘若不皺眉可以使人們更快樂,那麼相較於接受其他部位整容治療的人,在皺眉紋注射肉毒桿菌的人心情應該會變好。他們發現,抑制負面的表情,似乎真的能讓人心情好轉。

另一個顯示肉毒桿菌有效改變心智的例子,來自心理學家大衛.哈瓦斯(David Havas),他專精的研究領域是情緒如何改變我們的思考與感受。哈瓦斯與亞特.格蘭博格(Art Glenberg)、理察.戴維森(Richard Davidson)告訴首次在皺眉紋接受肉毒桿菌療程的人,只要他們願意在接受治療的前後參加實驗,就會針對他們的療程提供五十美金的獎賞。自願參加的病人只需要在前後兩個時間點,閱讀一系列描述正面與負面情節的句子,例如:

「你躍上階梯,走向情人的公寓。」(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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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那天,你打開電子信箱的收件匣,卻發現沒有新信件。」(傷心)

「你跟那個頑固的傢伙吵了一架,用力甩上車門。」(憤怒)

在志願者不知情的情況下,研究人員測量他們需要花多久時間閱讀不同的句子。一般來說,當我們讀到不熟悉的事件時,通常需要花更長的時間;此外,我們讀到不了解的內容時,花費的時間也會拉長。因此到頭來,閱讀時間會反映出你讀到的資訊與你的親身經歷之間產生多大的共鳴──以情緒來說好了,閱讀時間反映出你對於字裡行間的情緒感同身受的程度。

研究人員發現,在接受肉毒桿菌療程之前,病人大致上花相同的時間閱讀描述快樂情景的句子。然而,接受治療之後,病人閱讀悲傷或憤怒句子的速度顯然比之前慢許多。肉毒桿菌並不會全面改變病人的理解力,但會讓病人必須花更多時間才能理解負面資訊。根據哈瓦斯與其同事的研究,這是因為肉毒桿菌讓人們不論從外在或從內心,都無法體會他們讀到的負面情況。正是因為如此,防止人們皺眉的肉毒桿菌療程,才會有助於緩解憂鬱症:當你無法做出負面的表情,你就無法像以前一樣感受到悲傷或不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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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展眉頭,斷開憂鬱的魂結

這種表情的回應到底是如何運作的?有個理論是,當我們閱讀或甚至只是想到一樁帶有情緒的事件,我們心理上就會重溫過去類似情況的感受。換句話說,當我們看見、聽到、閱讀或甚至想到某件壞事,我們就會自己重現過去的經驗。這種反應不只發生在大腦中,還延伸到我們的表情與姿勢。我們的身體保持什麼姿態,就會一一傳遞訊息給大腦,告訴大腦我們現在有什麼樣的感受。這就是為什麼在閱讀悲傷的故事或看感傷的電影時,我們臉上往往會真情流露。

但是,當我們無法重現過去的經驗,也就是說,我們的臉沒有傳遞任何回應來改變我們的心智,那麼,我們的情緒處理過程就會受到阻礙。串起整個連鎖反應的環節消失了,而我們必須具備這個環節,才能理解情緒資訊的意義。對憂鬱的人來說,他們原本習於花大把的時間皺眉,一旦失去蹙額顰眉的能力,沒辦法像往常一樣,反而能幫助他們維持好心情。

對憂鬱的人來說,他們原本習於花大把的時間皺眉,一旦失去蹙額顰眉的能力,沒辦法像往常一樣,反而能幫助他們維持好心情。圖/By Megadeth’s Girl @ flickr, CC BY 2.0

讓人們長時間無法做出負面的表情,例如皺眉或抬頭紋,似乎真的可以改變大腦記錄負面情緒的方式。當我們觀察藉由注射肉毒桿菌來消除皺眉紋的人,便會發現他們負責處理情緒的神經中心變得較不活躍。

當接受過肉毒桿菌療程的人應要求模仿憤怒的表情,相較於接受療程之前的狀態,他們有些大腦區域變得較不活躍,例如杏仁體,那是一個杏仁狀的區域,位於大腦底部,負責產生負面情緒。一旦人們長達幾週都無法做出悲傷或憤怒的表情,大腦記錄負面情緒體驗的方式就會改變,它會稀釋負面情緒的濃度,感覺變得沒那麼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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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在德國與瑞士進行的研究,進一步證實了肉毒桿菌具有緩解憂鬱症狀的功用。他們從當地的精神病診所徵募長期罹患重大憂鬱症的男性與女性,接受為期十六週以上的臉部注射療程(施打在雙眼之間與額頭上的位置)。志願者知道他們會接受肉毒桿菌或安慰劑的注射,但他們不知道自己會接受哪一種。這項研究的力量來自於雙盲測試的性質,這意味著負責注射的醫生與病人都不知道他們拿到的是真正的肉毒桿菌,還是生理食鹽水。從外觀無法辨識注射器裡裝的是肉毒桿菌或安慰劑。

儘管如此,結果依然十分驚人。接受真正肉毒桿菌注射的人,在進行首次療程六週後,諸如悲傷、絕望與罪惡感等憂鬱徵兆平均減少了百分之四十七,而且這種正面的成效在整個實驗期間都持續有效。至於另一組接受安慰劑的人,則沒有出現同樣明顯的改善;在整個研究過程中,他們的憂鬱症始終存在,不受動搖。


 

 

本文摘自《身體的想像,比心思更犀利:用姿勢與行動幫助自己表現更強、記得更多與對抗壞想法》,大寫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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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還要更快!讓國家級地震警報更好用的「都會區強震預警精進計畫」
鳥苷三磷酸 (PanSci Promo)_96
・2024/01/21 ・2584字 ・閱讀時間約 5 分鐘

本文由 交通部中央氣象署 委託,泛科學企劃執行。

  • 文/陳儀珈

從地震儀感應到地震的震動,到我們的手機響起國家級警報,大約需要多少時間?

臺灣從 1991 年開始大量增建地震測站;1999 年臺灣爆發了 921 大地震,當時的地震速報系統約在震後 102 秒完成地震定位;2014 年正式對公眾推播強震即時警報;到了 2020 年 4 月,隨著技術不斷革新,當時交通部中央氣象局地震測報中心(以下簡稱為地震中心)僅需 10 秒,就可以發出地震預警訊息!

然而,地震中心並未因此而自滿,而是持續擴建地震觀測網,開發新技術。近年來,地震中心執行前瞻基礎建設 2.0「都會區強震預警精進計畫」,預計讓臺灣的地震預警系統邁入下一個新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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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上網路吧!用建設與技術,換取獲得地震資料的時間

「都會區強震預警精進計畫」起源於「民生公共物聯網數據應用及產業開展計畫」,該計畫致力於跨部會、跨單位合作,由 11 個執行單位共同策畫,致力於優化我國環境與防災治理,並建置資料開放平台。

看到這裡,或許你還沒反應過來地震預警系統跟物聯網(Internet of Things,IoT)有什麼關係,嘿嘿,那可大有關係啦!

當我們將各種實體物品透過網路連結起來,建立彼此與裝置的通訊後,成為了所謂的物聯網。在我國的地震預警系統中,即是透過將地震儀的資料即時傳輸到聯網系統,並進行運算,實現了對地震活動的即時監測和預警。

地震中心在臺灣架設了 700 多個強震監測站,但能夠和地震中心即時連線的,只有其中 500 個,藉由這項計畫,地震中心將致力增加可連線的強震監測站數量,並優化原有強震監測站的聯網品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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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震中心的評估中,可以連線的強震監測站大約可在 113 年時,從原有的 500 個增加至 600 個,並且更新現有監測站的軟體與硬體設備,藉此提升地震預警系統的效能。

由此可知,倘若地震儀沒有了聯網的功能,我們也形同完全失去了地震預警系統的一切。

把地震儀放到井下後,有什麼好處?

除了加強地震儀的聯網功能外,把地震儀「放到地下」,也是提升地震預警系統效能的關鍵做法。

為什麼要把地震儀放到地底下?用日常生活來比喻的話,就像是買屋子時,要選擇鬧中取靜的社區,才不會讓吵雜的環境影響自己在房間聆聽優美的音樂;看星星時,要選擇光害比較不嚴重的山區,才能看清楚一閃又一閃的美麗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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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表有太多、太多的環境雜訊了,因此當地震儀被安裝在地表時,想要從混亂的「噪音」之中找出關鍵的地震波,就像是在搖滾演唱會裡聽電話一樣困難,無論是電腦或研究人員,都需要花費比較多的時間,才能判讀來自地震的波形。

這些環境雜訊都是從哪裡來的?基本上,只要是你想得到的人為震動,對地震儀來說,都有可能是「噪音」!

當地震儀靠近工地或馬路時,一輛輛大卡車框啷、框啷地經過測站,是噪音;大稻埕夏日節放起絢麗的煙火,隨著煙花在天空上一個一個的炸開,也是噪音;台北捷運行經軌道的摩擦與震動,那也是噪音;有好奇的路人經過測站,推了推踢了下測站時,那也是不可忽視的噪音。

因此,井下地震儀(Borehole seismometer)的主要目的,就是盡量讓地震儀「遠離塵囂」,記錄到更清楚、雜訊更少的地震波!​無論是微震、強震,還是來自遠方的地震,井下地震儀都能提供遠比地表地震儀更高品質的訊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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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震中心於 2008 年展開建置井下地震儀觀測站的行動,根據不同測站底下的地質條件,​將井下地震儀放置在深達 30~500 公尺的乾井深處。​除了地震儀外,站房內也會備有資料收錄器、網路傳輸設備、不斷電設備與電池,讓測站可以儲存、傳送資料。

既然井下地震儀這麼強大,為什麼無法大規模建造測站呢?簡單來說,這一切可以歸咎於技術和成本問題。

安裝井下地震儀需要鑽井,然而鑽井的深度、難度均會提高時間、技術與金錢成本,因此,即使井下地震儀的訊號再好,若非有國家建設計畫的支援,也難以大量建置。

人口聚集,震災好嚴重?建立「客製化」的地震預警系統!

臺灣人口主要聚集於西半部,然而此區的震源深度較淺,再加上密集的人口與建築,容易造成相當重大的災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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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都會區的建築老舊且密集,當屋齡超過 50 歲時,它很有可能是在沒有耐震規範的背景下建造而成的的,若是超過 25 年左右的房屋,也有可能不符合最新的耐震規範,並未具備現今標準下足夠的耐震能力。 

延伸閱讀:

在地震界有句名言「地震不會殺人,但建築物會」,因此,若建築物的結構不符合地震規範,地震發生時,在同一面積下越密集的老屋,有可能造成越多的傷亡。

因此,對於發生在都會區的直下型地震,預警時間的要求更高,需求也更迫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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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震中心著手於人口密集之都會區開發「客製化」的強震預警系統,目標針對都會區直下型淺層地震,可以在「震後 7 秒內」發布地震警報,將地震預警盲區縮小為 25 公里。

111 年起,地震中心已先後完成大臺北地區、桃園市客製化作業模組,並開始上線測試,當前正致力於臺南市的模組,未來的目標為高雄市與臺中市。

永不停歇的防災宣導行動、地震預警技術研發

地震預警系統僅能在地震來臨時警示民眾避難,無法主動保護民眾的生命安全,若人民沒有搭配正確的防震防災觀念,即使地震警報再快,也無法達到有效的防災效果。

因此除了不斷革新地震預警系統的技術,地震中心也積極投入於地震的宣導活動和教育管道,經營 Facebook 粉絲專頁「報地震 – 中央氣象署」、跨部會舉辦《地震島大冒險》特展、《震守家園 — 民生公共物聯網主題展》,讓民眾了解正確的避難行為與應變作為,充分發揮地震警報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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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雖然地震中心預計於 114 年將都會區的預警費時縮減為 7 秒,研發新技術的腳步不會停止;未來,他們將應用 AI 技術,持續強化地震預警系統的效能,降低地震對臺灣人民的威脅程度,保障你我生命財產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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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個案系列:社交焦慮,綁架痊癒?!
胡中行_96
・2023/07/20 ・1412字 ・閱讀時間約 2 分鐘

在銀行後巷泊好車,49 歲的巴西男子準備去領錢。幾名歹徒忽然竄出,持槍敲頭,將人押上另一輛車。數小時的挾持下來,他著實覺得要死了。[1]

圖/Jose P. Ortiz on Unsplash

社交焦慮症

男子自幼羞澀,畏懼表演和社交。少年時期開始,每逢跟人互動,就顫抖、心悸、發汗。他不搭大眾交通工具,免得其他乘客打量;空有文憑與工作能力,卻頻繁轉職,就是沒膽於同事身旁用餐;報名學寫程式,半途而廢,僅因在同學面前打字極不自在。20 好幾的時候,有個電視節目介紹社交焦慮症(social anxiety disorder)。他看完,主動就醫。[1]

社交焦慮症是常見的焦慮症種類,高達 13% 的人口在一生中曾患此疾。一般發病甚早,始於青春期。若未妥善治療,可能衍伸其他類型的焦慮症憂鬱症(depression)及物質成癮等問題。[1]

里約熱內盧聯邦大學(Federal University of Rio de Janeiro)附設精神醫學機構的醫師,開立鎮靜劑clonazepam,有時再加上抗憂鬱劑。儘管藥物稍能穩定其情緒,卻苦無適合的心理治療。他依然坐困家中,繼續母胎單身。直到 31 歲情竇初開,晨露般純淨短暫的交往,靠電話線懸繫著,連面都沒見上便結束了。37 歲那年,男子憂鬱、失眠、體重劇變、缺乏興致。抗憂鬱劑 nortriptyline 雖將他從低潮撈起,無奈焦慮的宿疾依舊。[1]

創傷經驗

49 歲時,男子赴銀行提款險些沒命,心靈受到莫大衝擊。依據精神醫學的研究,再來至少有兩種可能的發展:一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的創傷後壓力症候群(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二是「拍斷手骨顛倒勇」(phah-tn̄g tshiú-kut tian-tò ióng[2])的創傷後成長(post-traumatic growth);亦有文獻認為兩者得以並存。[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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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傷後成長是災難性經驗帶來的正面心理影響,例如:轉變信仰、改善人際關係、學會珍視生命,以及提升對自我形象和能力的觀感等。一方面,破壞得大到足以摧毀定見,好創造擁抱新認知的契機;另方面,接下來的反芻,必須賦予該事件意義。置之死地而後生的過程,如同地震滅村,重建起的樓房可以耐震堅韌。[1]

意外誠然可遇不可求,強度更是無從拿捏;爾後的劇情往哪走,並非全憑運氣。當事人如果勇於面對,不逃避思考及討論其經歷,便有從中蛻變昇華的希望。[1]

創傷後成長

先是遭擄,然後獲釋,「到頭來我活著,像個贏家」。不會情感麻痺,沒有創傷記憶湧現,並未因此變得神經兮兮,也不刻意迴避相關情境。男子不僅無恙,竟然連焦慮也好了。「曾以為旁人都想著我,很怕被批評。挾持事件後,這般想法毫無意義。」他解釋:「…我領悟到問題源於內在,我決定自己受什麼左右。」不久,男子任職的公司財務困難,薪水減半,他也雲淡風輕。「那個經歷使我茁壯,若是過去大概無法擔待。然而現在我知道,綁架都沒致命,這次更不會。」[1]

意外發生後,他從此敢在同事面前進食;參加了健身房;較常約會;而且搬離與母親同住的家。時至 2021 年,他的醫師發表其個案報告,擔任行政助理的男子已經 57 歲了,情況依然穩定,享受休閒活動和外出,「人生比從前多彩」。[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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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

  1. Hühne V, Vigne P, de Menezes GB, et al. (2021) ‘The Remission of Social Anxiety Disorder After Trauma: A Case Report of Posttraumatic Growth?’. Frontiers in Psychiatry, 12:692637.
  2. 中華民國教育部「拍斷手骨顛倒勇。」教育部臺灣閩南語常用詞辭典(Accessed on 12 JUL 2023)
胡中行_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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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個案系列:如何區別「附體」跟「恐慌」?
胡中行_96
・2023/07/17 ・1793字 ・閱讀時間約 3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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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 30 年前,家庭經濟艱困,這名新加坡華人婦女選擇墮胎。固然有丈夫支持,仍深感愧疚羞恥。術後,她「聽到」誦經,並「看見」床舖上腐屍橫臥。[1]

圖/Nicate Lee on Unsplash

症狀再現

2017 年,婦人覺得整週被惡靈騷擾,腎臟切除術(nephrectomy)只得延期。後來在 2018 年的手術期間和之後,她分別接受兩種鴉片類藥物(opioids)止痛,卻導致不由自主的過動症狀。同時,繚繞的梵音與陳列的死屍,再次出現長達一個禮拜。她的腦電波圖及腦部核磁共振結果正常。投以具鎮靜效果的苯二氮平類藥物(benzodiazepines),兩週後外顯症狀消失並出院,但繼續用藥。此外,她術後情緒低落,有輕生的念頭,被診斷為重度憂鬱症(major depressive disorder),因此吃了兩年的選擇性血清素再吸收抑制劑(selective serotonin reuptake inhibitors)。[1]

自殺防治專線
 衛生福利部安心專線 1925
 生命線協談專線 1995
 張老師輔導專線 1980

2021 年,雷同的非自主性症狀重現:每日 2、3 回,胸口一股寒氣朝四肢擴散,再轉成刺痛。又哭又笑,尖叫、顫抖,手舞足蹈。幾分鐘至 1 小時下來,發汗疲憊。時年 62 歲的婦人,不禁憂心未來的日子如何是好。[1]

4天後,在新加坡中央醫院(Singapore General Hospital)的急診室裡,婦人再次發作。肌肉注射一劑抗精神病藥物,沒幾分鐘,她就坐直身子,為自己的行為道歉。然而問診未及 10 分鐘,便再度失控。這回經靜脈打了苯二氮平類藥物,數分鐘內,又恢復鎮靜。[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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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加坡中央醫院。圖/Jaytothez on Wikimedia Commons(CC BY-SA 3.0)

鑑別診斷

負責診療此婦人的精神科醫師認為,如果一個人著魔般地附體出神(possession trance),就要從心理諮商和心理治療,瞭解壓力來源,並學習調適;倘若罹患恐慌症(panic disorder),則可以再加上投藥。第一線的藥物,正是她之前手術後服用的選擇性血清素再吸收抑制劑,還有苯二氮平類藥物。理論說來簡單,偏偏兩種精神狀態,均會在壓力下的生氣和挫折時被觸發,症狀又有相似之處,診斷可得仔細鑑別。[1][註]

恐慌症

剛入院時,婦人的生命徵象、血液、腦部斷層掃描、腦電波圖、神經功能;以及外表、情緒、表情、行為、言語、思考和感知等,精神狀態檢查(mental state examination)的項目都正常。不過住院期間,她已被病症折磨到想自盡。婦人告訴醫師,這些異狀起因於惡靈纏身。[1]

在新加坡,22% 的華裔精神病患,將違常的思維與舉止,歸咎靈異附體:其中 40% 幻聽;32.7% 幻視。所以就是來者自稱能聽天音、見鬼神,精神科醫師想必都如禪佛入定,處變不驚。何況宗教信仰與精神醫學重疊的案例,並非當地獨有。比方說,有個 19 歲的突尼西亞裔義大利女子,描述《可蘭經》裡提到的那種精靈,侵入自己的身心。她被視為罹患恐慌症,施以選擇性血清素再吸收抑制劑,偕同心理諮商和心理治療後,情況便順利改善。[1]

新加坡中央醫院的精神科醫師,盤點著婦人的症狀:流汗、顫抖、發寒、胸口不適、感覺異常,以及害怕失控。《精神疾病診斷與統計手冊》第 5 版中,恐慌症全數 13 種症狀,她就有 6 種。雖然墮胎與腎臟切除術的創傷經驗,有機會觸發中邪般的解離症狀;但是婦人意識清醒,未曾浮現其他人格,也無記憶斷片的現象。至於情緒不佳,主要是受到這些經驗的影響,倒不是本來就深陷低潮。換句話說,既非附體出神,也不是伴隨精神病特徵的重度憂鬱症,而是帶有文化特色的恐慌症[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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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人在對症下藥,且病情穩定後出院。她計劃一邊服藥;一邊尋求民間信仰的傳統諮商。基於文獻指出宗教活動有助預後,醫師亦樂見雙軌並行。[1]

  

備註

原個案報告使用的「附體」(possession)和「出神」(trance)二詞,[1]既有宗教意味;亦可指稱精神醫學中的附體出神障礙(possession trance disorder)。比起該醫師提到的恐慌症,附體出神障礙其實跟解離性身份障礙(dissociative identity disorder),更加相似。[2]相關案例請見:〈精神個案系列:發瘋、中邪,還是通靈?

參考資料

  1. Khoe HCH, Gudi A. (2022) ‘Case Report: An Atypical Presentation of Panic Disorder Masquerading as Possession Trance’. Frontiers in Psychiatry, 12:819375.
  2. Pietkiewicz IJ, Kłosińska U, Tomalski R. (2022) ‘Trapped Between Theological and Medical Notions of Possession: A Case of Possession Trance Disorder With a 3-Year Follow-Up’. Frontiers in Psychiatry, 13:891859.
胡中行_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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